地球天堂

(《月球天堂》的外传)

他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童年是在自己的家乡度过。家乡的天总是很蓝,家乡的草总是很绿,家乡的山水总是如此高远、纯净而秀丽。家乡真美。但更美的,是家乡的传说,一个古老传说。
传说讲道,当人们死亡后,灵魂将会飞升到天堂,那里充满快乐与安宁。
他喜欢这则传说,每个人都喜欢。
夜幕降临时,他常抱着膝坐于柔软的草地上,凝望浩瀚宇宙,想像着已逝的亲人和伙伴在这片繁星之外的某处会有怎样甜蜜的生活。他从不感觉悲伤,他知道他们并未完全消失,仅仅是去了另一处地方,早晚,他自己也会去。于是,他就笑了,乖乖地等待,于睡梦中期盼并预演着重逢的时刻。

不久,他的家乡发生了战争,为了一颗宝石导致整个星球的毁灭。最后,女王率领着活下来的人们离开了这颗破败无力的星球,重新寻找新的故乡。

经过漫长岁月的流浪,他们终于发现了一颗与自己故乡几乎完全相同的星球。但遗憾的是那颗星球早有了自己的子嗣。于是他们便在那颗星球的卫星上安顿下来。什么都不为,他们深知欲望的可怕,战争的痛楚。这些伤疤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都知道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安宁。他们向往地球,哪怕只是看着也能安抚这些受创的心灵。他们幻想自己逝去的亲人活在那个蔚蓝天堂,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颗触手可及的天堂再次相会。
日子一天天老去,人们却仍旧年轻。在这颗贫瘠的居所里,充斥的是无尽的等待。他开始不耐烦了,终于,他察觉到是那颗宝石的原因。可他只不过是蜂群里微不足道的一只工蜂。怎么有办法进入那森严的宫室。自杀吗?老人说过,自杀的人永远到不了天堂……正确地说,是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死去的地方做永世徘徊。
每个夜晚,他都静静地坐在看得见蓝色的那一面,无奈地望着那颗星球上人类的兴衰生死。他疑惑了,那里真的是天堂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征战?国家灭了又起,却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那个继续着重蹈覆辙……
他开始质问传说……

那天,是公主的生日,一个注定悲哀的生命。这个仪式过后,等待她的仍将是漫长的孤独,他抽着烟想。虽然担任守卫,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这时,他发现了一个人,之所以吸引他的注意,完全是那个人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失望?不,应该是绝望吧。而隐藏其下的居然是愤怒?……呵呵,好玩的地球人。他竟然能再次看见如此变幻多端的表情。多少年了?了无生气的岁月早已把周遭人们的感情一并冲刷地无影无踪。
他用脚熄了烟,顺手端起一杯擦肩而过的侍从托盘上的清酒,向远处的那个人抬起了手,一饮而尽。

那些地球人庆祝完公主的生日就回去了。日子仍然不紧不慢地过着。可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敏感如他,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就像深海的暗流,表面总是平静的。
过了许久,突然有人喊,地球人来进攻了!他有些惊讶,接着是了然。的确,欲望的确有能力把人变成鬼。他又再次见到了那个人。也许,也许他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朝那个人走去,第一次,心中涌起了希望。
对峙,拔剑,激斗,直到黑暗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开始安静了,他缓缓睁开双眼。那个地球人就倒在他的旁边。
突然,他发现那个人的嘴唇在微微蠕动,仔细倾听……
那个人微弱的话语就像润滑剂一般解开了他漫长生命的死结。

他点燃了最后一支烟,缓缓对这个地球人吐出。
“只要不来月球,你的天堂永远存在……”

一缕白光照来,他知晓最后时刻到了。
“走吧,我带你一起上路。”他把手覆在地球人脸上,“做个好梦,但愿你能找到你的天堂。”
微笑于两个人唇边洇开,幻化为两道弧光。

一束飞向地球,一束飞向遥远故乡。

(作者:Nac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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