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王子

引子

是谁在时光深处沉重的喘息?如此急促。是谁开启了时间的大门?如此鬼魅。 
她闭上眼睛,静心聆听,时间轮回的罅隙间是深重的呼吸声绵绵流长。她举起掌握时间 
大门的权杖,钥匙型的金色权杖指向了轮回的大门。 
“擅闯禁地者死!”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浓雾弥漫的禁地。 
在迷蒙间,她看见一个匍匐的人影。犀利的眼眸充满悔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红色鲜艳 
的液体映入眼帘,在万籁俱寂中,有滴血的声音。对!是血。没有水滴落地时清脆的声 
响,多了一丝沉闷,有粘稠的牵连。 
迷离的雾气渐渐散开,空气中散步着许多白色微粒,越发透明。在绰绰约约中,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少女的身影。 
四周逐渐明亮起来,白茫茫的景象徐徐退去,她的轮廓分明起来。 
“冥王星。”他显得惊讶,呼吸的节奏变的躁乱,打破了刚才的沉稳,急促到没有空隙的地步。同时,她也看见他苍白的脸庞和他那银色的发丝无异。他的嘴唇在无力地颤抖,手极力按在血红的伤口处。衣襟全部被红色的液体浸透。 
“狄曼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训斥的语气里略带一份关怀,她收起了权杖。 
“我也不知道。”气弱如丝,他的身体正在悄悄消失。终于,他支撑不住,失去了身体的平衡,摔在地上,银白色的头发挡住了他俊俏的脸。

第一章

雾气迷漫,显得灰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味。黑暗中,他看见瓦依路的魔手伸向了sailormoon。瞬间,不知是怎么回事,sailormoon惊恐的眼神,瓦依路奸诈的笑声,------。恍惚,一切突如其来的不真实。他想对着sailormoon微笑,可是僵硬的脸庞动弹不得。他感到了尖锐的疼痛,两道白光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胸闷,喉咙很堵,竟然无法呼吸。惊恐的坐起身来,慢慢,小心翼翼的喘气。轻抚胸口,堵的感觉并没有缓解一点。环顾四周,他发觉自己在屋内。屋里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呜咽着的风时不时的摇撼着窗户,煤块的轻轻爆裂声。立刻他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一位衣着整洁的小姐端着一盘东西走进来。 
“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盘子端在狄曼特的面前,“喝一点,这会对你有好处。” 
汤里有几片掰碎的烤面包,是一份精心烹制的肉汤。狄曼特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里是哪?” 
“雾都,是冥送你来的。你现在住的地方是高斯服庄园。”她抬起双眼注视着狄曼特,“我叫凯瑟琳。” 
“谢谢。”狄曼特朝她淡淡一笑,他掀开洁白的被单,走下床。 
蒙上雾气的窗玻璃上积聚着雨点,先是凝住,直到另一滴水落到上面,然后一起很快地淌下,像眼泪在光滑的孩子脸颊上流下一样。不断有水珠聚集起来,又不断地淌下。宛如珠泪滚滚的怪景,在他内心深处搅动,无以名状的伤感侵扰着他。 
“还在担心她吗?”身后传来凯瑟琳微弱的声音。 
“你解读过我的梦境?”他猛然意识道,犀利的眼神闪出一道锐利的光,“你到底是谁?” 
一团光晕冲破黑暗的束缚在他的手掌心里聚集起来。 
凯瑟琳吃惊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我是人类,但我有释梦的能力。-------刚才-------,你在紧张地抽搐,所以------,我------。” 
“是吗?” 
狄曼特抬了抬手,身前出现一道屏障。凯瑟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没有能量反映。”屏障上映出了一行字,随后渐渐消失了。 
“对不起。”狄曼特叹了一口气,抱歉地说道,“不是我怀疑你,只是------。” 
“没有关系。”凯瑟琳释然一笑,“不多睡会儿吗?” 
“好吧!”狄曼特又回到了床上,感到腹部有些不适。他低下头看见伤口已被纱布缠绕,里面渗出一丝丝血迹。凯瑟琳点燃了桌边的蜡台,同他道了一声晚安,便拿着盘子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这样,长夜慢慢逝去。狄曼特醒了一些时间了,他忽而数一数透过灯心草蜡烛罩子投射到天花板上的一个个小光圈,忽而又睡眼朦胧地望着墙壁上复杂的壁纸图案。屋子里幽暗而又寂静,一派庄严肃穆的气氛。 
第二天一早,狄曼特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便去了厨房。在厨房的一头,在一个大橡木橱柜上摆着一叠叠的白镴盘子;以及一些银壶和银杯散置着,一排排,垒得高高的直到屋顶,的确它们射出的光线和热气映照得灿烂夺目。橱柜从未上过漆,它的整个构造任凭人去研究。只是有一处,被摆满了麦饼、牛羊腿和火腿之类的木架遮盖住了。 
回去的路上,他路过餐厅看见凯瑟琳已经坐在那里用餐了。 
“早上好!”凯瑟琳先向他打招呼。 
“哦,早上好。”狄曼特的语气显得有些唐突,他拉开椅子也坐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她问,站起来去拿壁炉台上的两个彩色茶叶罐。 
她原先坐在光线被遮住的地方,现在狄曼特把她的全身和面貌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苗条,挺好看的体态,还有一张绝妙的小脸蛋。五官纤丽,非常漂亮。淡黄色的卷发,或者不如说是金黄色的,松松地垂在她那细嫩的颈上。眼睛有醉人的和悦。 
“好多了。”他低下头,拿面包往牛奶里沾。 
“要喝茶吗?”她问,把一条围裙系在她那干净的黑衣服上,就这样站着,拿一匙茶叶正要往茶壶里倒。 
“谢谢,不用。” 
“那好吧!”她红红的下嘴唇略微撅起,像一个小孩似的,“看来我只有一个人享用了。” 
吃喝完毕,凯瑟琳在厨房忙着清洗盘子,顿时厨房里传出盘子叮叮当当互相碰撞的声音,给这死气沉沉的房子多了一丝生气。狄曼特则走到一扇窗子跟前去看看天气。他见到一片悲惨的景象:天空和群山混杂在一团寒冽的旋风和使人窒息的大雪中。整个山脊仿佛一片波涛滚滚的白色海洋。狂风悲叹而过时,一棵枞树的枝子触到了窗格,它的干果在玻璃窗面上碰得嘎嘎作响。他没有多逗留,便上楼去了。 
狄曼特坐在炉边,借着火光读着一本书。他用手遮挡着火炉的热气,使它不伤他的眼睛,仿佛很专心地读着。 
凯瑟琳不久就上来了,带来一个箱子。她把箱子放在炉台上后,又把椅子拉过来。 
“王子,既然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不必住在这里了。”她开始说,“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庄园,那里才是你真正的住所。” 
“现在吗?”狄曼特合上书,望着窗外恶劣的天气,“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不好吗?” 
“高斯服庄园有些药材,所以考虑到你的病情我就先把你带到这里。现在我们要回去了。”凯瑟琳将箱子从炉台上拿下来,“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发了。” 
狄曼特把帽子、小围脖,连同手套、大衣,还有他那厚重的书籍一起装进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箱子。箱子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拥挤。 
那荒凉的山顶上,土地由于结了一层黑冰而冻得坚硬,冷空气使凯瑟琳四肢发抖。幸好,狄曼特为她撑开了防护屏障,抵御住寒风的袭击,她依偎在狄曼特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整个山脊仿佛一片波涛滚滚的白色海洋。它的起伏并不指示出地面的凸凹不平:至少,许多坑是被填平了,而且整个蜿蜒的丘陵--石矿的残迹。他们很少交谈,从高斯服山庄循着通常的道路过去,每一英里都花了整整半个钟头。顺着两边种着蔓延的醋栗树丛的石路跑去,来到了雾都庄园的脚下。 
铁门上挂着把大锁,还系了根铁链。由于天气的寒冷,弄不开门链。凯瑟琳开始敲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房间内有了动静。隔着门上的铁条朝里张望,看见有人来开门了。 

第二章

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他的个子比起狄曼特略微逊色了些。却有一头深蓝色的短发和醉人的蓝眼睛,他的额头上印有和狄曼特一样的黑色月亮。 
“莎菲利!”狄曼特失声叫道。 
“哥哥。”他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流光异彩。 
这剧烈的激动使兄弟俩拥抱在一起,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飘在了他们的头发上。屋内的钟正敲十二下,凯瑟琳劝他们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聊。毕竟外面的天气怪冷的。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奶油的煎饼,小块松脆的尖角吐司,刚出炉的薄片面包;那种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三明治,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闻得叫人觉得愉快。他看见正在摆设餐具的贝茨尼。 
“欢迎你,狄曼特殿下。”她的举止和蔼可亲,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凯瑟琳上楼去,换上干衣服以后,小口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在餐厅旁踱来踱去走了十分钟,好恢复元气。 
“没事吧?”狄曼特关心地走过来询问她。 
“现在好多了。” 
“来,一起去吃点东西。”他拉着凯瑟琳坐到了餐桌前。 
有种非常特别的姜饼,样子看起来奇特,但味道好极了。那种放在嘴里即刻融化的蛋糕;还有与之成双配对的成分较浓的水果蛋糕,上面缀满果皮和葡萄干。 
“凯瑟琳,你为何一定要赶在这么一个坏天气启程呢?我们可以等风雪过去后,再过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一边切着盘里牛肉一边说,“莎菲利一天一个电报的来问候你,再者看你老是那么忧愁地看着窗外,我认为还是尽快让你们兄弟相见会更好些。谁又知道这天气过几天会好呢?” 
“哥哥,你还惦记着霓虹女王吗?”莎菲利的一番话使四下里一片严峻的沉默。 
狄曼特有些尴尬,他想:如果是我引起了这块乌云,那我就该负责努力驱散它。总不能这么阴沉缄默地坐着吧。 
“晚上,弄一个聚会怎么样?就我们四个。” “好主意。”莎菲利在喝完一杯茶,接过第二杯的当儿开始说,“那就要麻烦贝茨尼了。” 
贝茨尼放下刀叉,“我很乐意。如果是传统的圣宴需要先把藏书室壁炉前的桌子拉出,房门准时打开,接着就是千篇一律的放置茶具的那套程序:银质的托盘、茶壶,雪白的桌布。------” 
“不用那么麻烦。”凯瑟琳插嘴说,“随意一点,这里又没有外人。” 
“好,我会去准备的。” 

午饭后,凯瑟林回她的卧室。穿过画廊的拱门,走进那边的过道。沿着一条宽阔的铺着地毯的通道走去,接着向左转弯,走进一扇橡木制的房门。进门后是两级对称的扶梯,先向下,接着又往上,十分狭窄,最后来到一扇房门跟前。她猛地推开门进屋。屋内陈设着一张沙发,几把椅子,还有一张写字桌。卧室窗户宽大,连着一间浴室。 
她一下子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直到此刻,她还忘却不了他那双充满雾气般忧伤的眼睛。为什么他就忘不了女王呢? 
凯瑟琳真的累了,她想小睡一会,于是起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便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狄曼特的精神相对好些,他坐在窗前,格子窗拉开,抵在墙上,望出去,除了花园的树木与天然的绿色园林之外,还可以看见吉默吞山谷,有一长条白雾简直都快环绕到山顶上,他可以想象山庄耸立在这银色的雾气上面。 
“哥哥。” 
“莎菲利,我想我们的人民现在已经在地球上幸福地生活着了吧!” 
“是的。我上次回地球去接贝茨尼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他们生活的真的很幸福。” 
莎菲利说,“这要感谢水兵月她们。”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霎时,一股强烈的情感涌进狄曼特的心里。 
“我很感激水兵月对我们的帮助。”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迄今未有的激动。 
“哥哥,你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但是你的感情却------。” 
“十分糟糕,是吗?”他苦笑了一声,“我的感情似乎注定没有结果。” 
“哥哥,你醒一醒。女王和亲王在水晶东京快乐地生活。不要把感情寄托在不可能上面。” 
“够了,莎菲利。”他痛苦地叫道,“我们不要谈这个好吗?”他突然变得柔和,似乎是一种乞求。伤口是羞耻的,只有在黑暗中隐藏。 
“哥哥,对不起。”莎菲利抱歉地说道。 
因为风大,窗玻璃上也已经蒙上一层水汽,像是有人在上头呵了一口气,这是从海上吹来的带盐味的轻雾。 
客厅里放一盆玫瑰,色彩鲜艳,浓香扑鼻,而自然界的玫瑰就没有这两大优点。怒放的玫瑰给人某种蓬头垢面的感觉,就像披头散发的女人,显得轻浮而粗俗。可一旦放进屋子,玫瑰时变得神秘深沉。 
“这种天气竟然有玫瑰?”狄曼特嘲笑道,“是用能量维持的吧!” 
“是的,因为贝茨尼喜欢。” 

傍晚的时候,雪开始停了。厨房里有烂熟了的香料的浓郁香味,贝茨尼欣赏着那些闪亮的厨房用具,用冬青叶装饰着的擦亮了的钟,排列在盘里的银盆--它们是准备用来在晚餐时倒加料麦酒的。她最欣赏的是特别小心擦洗得清洁无暇的东西,就是那洗过扫过的地板。 
贝茨尼在打扫得于干净净的厨房里忙乎,铺好桌子,准备吃晚饭。炉台上,一架闹钟滴答滴答走得安详。还有一排擦得亮堂堂的菜盘。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回响在肃穆的大厅,凯瑟琳从楼上下来。她的眼圈红红的,眼眶湿润,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狄曼特也下来了。聚餐也即将开始。莎菲利拿着一盏盏茶盅,递到其他人手里。展开餐巾时,凯瑟琳竟碰翻了一瓶僵直的银莲花,水渗过桌布,滴滴答答流到裙子上。她急忙站起身,用餐巾使劲擦着。 
当贝茨尼把汤端上来的时候,大约是七点钟,聚餐正式开始。 
“为我们的重逢,干杯。”狄曼特举起红酒。 
接着所有的人都拿起酒杯,“为了重逢。”大家一股脑儿喝了大半杯。 
餐厅是个漂亮辉煌的地方,铺着猩红色的地毯,桌椅也都有猩红色的套子,纯白的天花板镶着金边,一大堆玻璃坠子用银链子从天花板中间吊下来,许多光线柔和的小蜡烛照得它闪闪发光,光从那儿照出来,他们还没有关上百叶窗,窗帘也只是半开半掩。 
牛肉似乎用红酒浸泡过,格外红润。蔬菜的叶子上还残留少许的水滴,看起来水灵灵的,色拉酱覆盖在上面,显得极为可口。 
“我想喝点咖啡,吃点鸡蛋和熏肉,你也来点怎么样?”狄曼特对莎菲利说。 
“当然。” 
狄曼特向莎菲利的盘里拨了点熏肉,把剩下的又放回到桌上。 
“我们为什么不请一个女佣,这样贝茨尼不用这么忙活。”狄曼特拿起刀叉正准备吃鱼。 
“可是贝茨尼认为这些家务她能做的更好,所以不需要。”凯瑟琳在盘里切割着鸡肉,鸡肉烹饪的较为松软,很容易就能分割。 
“是的,殿下。”贝茨尼尊敬地对狄曼特说,“新来的女佣还要训练她,这会很麻烦。” 
晚餐吃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喝茶。客厅里的火炉熊熊燃烧,煤柴在里面发出呲呲的爆裂声。火光映染的天花板火苗的影子在其中氤氲的骚动。 
凯瑟琳看了一眼炉台便收回视线,她问,“王子,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想回冥冥之星,留在这里也可以处理一些公务。你说呢,莎菲利?”他的眼睛转向了他的弟弟。 
“哥哥决定吧!” 
“那好,这几天我需要布置一下我的卧室和书房,以后就在这里办公了。” 
饭后,狄曼特读他的报纸,靴子搁在火炉的挡架上。凯瑟林似乎变的很高兴,她从柜子抽屉里取出一大堆缝补活计。无可怀疑,这样的生活是安详而有规律的,还轻松自如,不必按刻板的准则行事。 
这晚狄曼特向众人到了声晚安,就很早上楼了。平常他是拉好帐幔睡觉的,而这回却忘了,也忘了把百叶窗放下来。结果,一轮皎洁的满月,沿着自己的轨道,来到窗户对面的天空,透过一无遮拦的窗玻璃窥视着他,用她那清丽的目光把他唤醒。夜深人静,狄曼特张开眼睛,看到了月亮澄净的银白色圆脸。它美丽却过于肃穆。 “sailormoon------”他的嘴唇轻微挪动着,半欠着身子,伸手去拉帐幔。 

第二天--外面晴朗而爽快--清晨悄悄地透过这寂静的屋子的窗帘,一道悦目而柔和的光亮映照在卧榻和睡在上面的人的身上。狄曼特的头靠在枕上,他的眼睛闭着。门外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就因为这么一点声音迫使他眯缝着眼睛坐了起来。窗外的樱草和番红花躲藏在积雪下面,百灵鸟沉默了,幼树的嫩芽也被打得发黑。他套上衣服,下楼去。
到餐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那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在一只银质大壶里盛着热茶,还有咖啡;炒蛋和腊肠在炉子上咝咝冒着热气,另一道热菜是鱼;在另一只特制的炉子上搁着几枚一窝生的煮鸡蛋;在一只银碗里盛着麦片粥;在另一个餐具柜上放着火腿和一方冻腊肠;而在餐桌上刚摆开了面包、吐司,各种各样的果酱和蜂蜜罐。两端是堆得高高的水果盘。狄曼特赞扬了贝茨尼的手艺一番后,大家开动了。他今天决定布置自己的书房,顺便把卧室也修正一下。
来到书房,这儿有一扇大窗,带来了亮光。从这儿望出去,下面是平整的草地,草地往外延伸,便是大海。海上吹着一阵西风,在明亮的绿色水面上激起粼粼白浪,飞快地从岸边荡漾开去。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空气里夹杂着雪后初晴的干冷的气息。一切都这么舒畅,只是棕红色的窗帘有些不合适。他不喜欢窗帘上的图案,极其郁闷。
狄曼特弹了弹手指,窗帘布变像丝绸一样滑落下来。 “这些事情非要我来做吗?”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毕竟在冥冥之星的时候,这些事都有人为他提前办妥。
然后,他又随手整理了堆放在书桌上的文件。有些已经过期,废纸篓是它们合适不过的去所。
离开书房,狄曼特无所适从地沿走廊向前。两边都是关着的房间。他随手打开一扇门,来到一间黑屋子。百叶窗全关着,一点光线也透不进来,但他影影绰绰地看到房间中央裹在白罩单里的家具轮廊。房间里很闷,有股霉味儿,就像那种实在难得使用的房间,不住人时,把各种摆设往床铺当中一堆,罩上一条被单。
在角落里,他发现了堆放在一起的窗帘布。随意掀起层叠的布料,扬起一股灰尘。他厌恶地摆摆手,驱赶眼前的尘埃。他一眼相中压在最底层那款窗帘布,蓝色的底子印有零星的白色图案,惆怅中不乏唯美。
忙活了一上午,狄曼特也顾不得吃午饭。
“噔,噔,噔。”他从楼上匆忙地下来,客厅里只有凯瑟琳一人,她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做着针线活。
“需要什么帮助吗?”她看见站在楼梯上的狄曼特。
“莎菲利呢?他帮忙就可以了。”
“哦,他和贝茨尼上楼睡午觉了,你没看见他们吗?”凯瑟琳接着又说,“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我需要一些树枝,纤细点的那种。”
“好的,森林里一定有。”她放下手里活,将长发一把抓地夹在一起,便出门去了。
雾都的天气变化的实在快,天空乌云密布,十分阴沉,与午饭前的晴朗相经,大不一样。雨不住地下着,却丝毫不去惊扰山谷的静谧。部分溪流上的冰开始融化,雨声和溪水声交融在一起,凯瑟琳正站在一座草木青葱的小山坡上,脚下小径蜿蜒,通向一个山谷,山谷边是一条潺潺的溪流。这儿白雪覆盖下的大树和纷乱交错的矮树丛。
在山庄里狄曼特开始担心凯瑟琳的安全,他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钟摆在墙上摇晃,当敲响3点钟的时候,狄曼特终于忍不住出去寻找。这时,凯瑟琳破门而入,她的头发披在肩上,给雨淋得直滴水,短袖的露胸上衣,头上和脖子上什么也没戴。上衣是薄绸的,透湿地贴在她身上,保护她的脚的只是薄薄的拖鞋;此外,一只耳朵下面还有一道深的伤痕,只因为天冷,才止住了过多的流血,一个累得都难以支持的身躯。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出去的。”狄曼特惊恐地叫道。他连忙倒了杯热茶,给凯瑟琳 
缓口气。他让贝茨尼帮她换衣服,包扎伤口。
“洗澡的时候当心点,别让伤口再流血。”贝茨尼关心地叮嘱道。
在上楼的时候,凯瑟琳瞄了一下放在门口的一捆树枝,示意狄曼特他要的东西她给带回来了。

第三章

第五天早晨,或者不如说是下午,听见了比较轻而短促的脚步声;这一次,这个人走进屋子里来了,那是凯瑟琳。她走进来的时候,狄曼特正在埋头写点东西。她看见他在写一张明信片,图上画着一幢大宅不失其匀称美,平台前宽阔的石级,绿茵茵的草坪朝着海滨延伸。--雾都庄园 
“有什么事吗?”狄曼特头也不抬地问。 
“贝茨尼准备好了下午茶,要尝点吗?” 
“好的,我马上来。”他随手将明信片往书里一夹。

庄外几匹马低着头、摇着尾,踩着深深的泥泞前进着,时而歪斜,时而趔趄,这时邮车隆隆响着往山上苦苦爬去。四面的山洼雾气氤氲,凄凉地往山顶涌动,仿佛是个邪恶的精灵,在寻找歇脚之地,却没有找到。那雾粘乎乎的,冰寒彻骨,缓缓地在空中波浪式地翻滚,一浪一浪,清晰可见,然后宛如污浊的海涛,彼此渗诱,融合成了一片。
狄曼特向车夫的手里塞进几个硬币,“把这个交给东京城区的美奈子小姐,她会知道该怎么 
做。”
“哇嗬!嗦嗬,走!”车夫身边的头马便都猛烈地摇晃它的头和头上的一切,叮叮当当 
一摇晃下山去了。
雾很浓,车灯只照得见翻卷的雾和几码之内的路,此外什么也照不 
出。 
落日残黑,正在升起的月亮的淡淡的光辉--一个渐渐消退,另一个渐渐亮起来--暮 
色渐深,狄曼特也回来了。 
“明天我要出去解决些公事,午饭不用等我。”他向大家宣布。 
话音刚落,凯瑟琳显出茫然若有所失的样子,可爱的脸容上,所有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全抹掉了似的。她蓦地站起来,忧郁地走上楼梯。 
第二天一早,狄曼特吃完早饭便出门了。凯瑟琳比平时下来的晚些,她好象有意在回避什么。厨房里弥漫着新鲜面包的香气和熊熊炉火的暖意。贝茨尼正在烤面包。莎菲利津津有味地喝着他的玉米粥。桌子上还有剩余的南瓜饼,她搓了搓脸,拉开椅子坐下,食不甘味地咬了几口。 

狄曼特来到水晶宫殿的门口,金星已经在那了。 
“女王在花园,请随我来。” 
他跟着金星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巨大的花园呈现在他的眼前。空气里洋溢着花香,其甜美熏人欲醉。此外,还有多年苔藓的清香,泥土的苦涩味,羊齿梗和扭曲入地的树根的气息。 

“你昨天怎么了”莎菲利边喝着粥边说。 
凯瑟琳瞧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你知道王子去哪儿了吗?” 
“哥哥出去办事,我又何必多问。” 
“他去了女王那。” 
莎菲利立刻露出讶异的神色,一个哽咽,他被小米粥给呛到了。一阵咳嗽声后,莎菲利涨红着脸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又咳嗽了几声,轻了轻喉咙,显然还没缓过气。 
“我看见了他写给女王的明信片。”凯瑟琳把最后一口饼吞下去了。 

走到小径的尽头,鲜花在他的头顶构成拱形,不得不弓着腰从下边钻过去。杜鹃花浓香泌人心脾,血红的石南花也正怒放。通向花园中央的是条小路,上面铺着沙砾,两边是齐整的草坪;路面经常用耙子和扫帚整理,弄得很平滑。道旁两排大树,枝条摇曳,交错纠缠,形成教堂穹隆般的浓荫。 
“狄曼特。”女王示意他坐下,“看来你的伤已经全好了。” 
“是的。谢谢你让冥送我去雾都。” 
“那里真的很不错,就是天气稍微多变了些。” 
“你------。”他的手指甲摩挲着茶杯,发出了细微的噪音,“不怨恨我曾对你做过的事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女王释然地笑了,“你拥有崇高的理想,却做出了错误的抉择。如果非要有人对那次战争背负责任的话,也不是你,而是瓦依路。” 
“对了。”女王从书页里抽出一张卡片,“你曾送给我雾都山庄的明信片,作为回礼,这是水晶宫殿的全景。” 
“谢谢。”狄曼特接过卡片,观赏了一番。 
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女王抿着咖啡若有所思地看着狄曼特。“狄曼特。”她重重地舒了口气,“如果你可以尝试着放下一段感情的话,我相信你会生活得更好。” 
狄曼特望着她,他的眼神里充满迷离,似乎有诸多的风云在变换,他满脸都燃烧着热情的火焰,圆圆的鹰眼闪闪发光,脸上充溢着温柔与激情。狄曼特知道女王指的是什么。 

“放下,放下人性的枷锁。”女王安抚地拍拍那早已僵硬在桌子上被汗水潮湿的手。 

“哥哥他还是一直惦记着霓虹女王的呀!”莎菲利皱着眉头担心地说。 
外面狂风咆哮着,烟囱发出呜呜的声响。大雨猛烈的敲打着屋顶,冲击着玻璃,奏出激动人心的乐章。又是这样阴郁的天气,也许雾都难得有晴朗的时候。 
“你爱哥哥,对吗?”莎菲利认真地看着凯瑟琳。她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此时语言是乏力的,思想就这样在无声无息地蔓延传递。 
“也许吧。”良久,凯瑟琳收回视线,耸了耸肩膀。 

月光照着庄园的树木,树影布满整个庭院。院子里光影离合,黑白班驳。夜气如水,在黑暗里浮动,虫声唧唧。时不时传来雨滴从树叶上下落的声音。十时过后,人迹顿绝。 

门开了,狄曼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室内有烛光灼灼,风在门开的那一刹那钻进来,火光在慌乱地骚动。天花板上的烛影变得明暗不定。 
“哥哥,能谈谈吗?”莎菲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狄曼特。 
莎菲利站起来,沙发发出咔叽一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他倒了杯水送到狄曼特的面前“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我四处走了走。”狄曼特不愿回答太多,随口说着。 
“你喜欢凯瑟琳吗?”莎菲利的唐突使狄曼特着实吃了一惊,他手中玻璃杯里的水晃动了一下。 
“也许吧!” 
“呵,你们两个人的回答都一样。”莎菲利苦笑道,“哥哥,你是该找个人陪陪你的时候了。” 
狄曼特决然倒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闭起眼睛。此时,莎菲利已经上楼去了。暖融融的火光射出了一轮光圈,映照着大厅和楼梯最低几级踏阶。那光焰使他的脸蒙上更深的阴影。思绪纷至沓来,女王的微笑,凯瑟琳的脸,一个个零碎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像胶卷一样放映过。 
“放下,放下人性的枷锁。” 
“你是该找个人陪陪你的时候了。” 
------- 
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有种浸泡在水中的感觉,绵长的呼吸声,空气流动的声音,还有许多人在说话。他多想返回去,重新捕捉那已逝去的一刻。当生命的影像快速放映过后,他开始迷茫、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平安宁静的夜,平静得与恐怖无缘,却无限惆怅。月亮探出头来时,照射在窗前是苍白的一长条,单调得连一个移动的斑点都没有。 
“我是应该安定下来了。”他自言自语。 
一个未眠的夜晚,狄曼特独自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大概是三点种的时候,他又重新坐下来,掏出了那张卡片,摩挲着卡片上华丽的宫殿,亲吻它。然后卡片被撕成碎片,丢入废纸篓。接着,他又在临窗的座位坐下,可是心里还尽想着纸篓里的碎片。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站起身来,再去看看纸篓,即使在撕碎以后,宫殿还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图象并没有毁掉。他的手立即燃起了火焰,把碎纸片点着。 
“让一切结束吧!”他的喉头埂咽,有种想哭的感觉。 
火舌吐出美丽的火焰在他晶莹的眼波中闪烁,仿佛在给纸片涂色,卷得纸边起皱,使图片无从辨认。纸片抖散,变得褐色的灰烬。最后消失的是水晶宫殿的标志性建筑,它向外扭曲着,显得比原先更雄伟,接着也在火焰中成了齑粉。留下的不是灰烬,而是一种轻盈的细尘…… 
“哥哥,你在干什么?”莎菲利原本想下来喝口水,他无意看见了这奇异的火光。 
他走向脸盆,洗了手,顿时觉得好过一些。好过多了,就好像新年之初墙上挂的日历掀在元月一日,有一种一切从头开始的洁净感,觉得一切都春意盎然,充满欢快的信念。 

“我准备和凯瑟琳结婚。”

第四章

凯瑟琳拿着口红,在自己硬撅撅的嘴上勾出血红的弓形线条。她把镜子拿得远些,看着化妆效果如何。接着,贝茨尼就帮她涂脂抹粉,洒香水,搽口红,忙得不可开交。 
车子在教堂院子边门停了下来,灰色的老教堂宁静地耸立在面前,一只白嘴鸦在教堂尖顶盘旋,远处的晨空通红通红。她从车子上下来,白色的婚纱勾勒出新娘苗条的身材,金色的长发披在裸露的肩膀上。在贝茨尼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入教堂。 
他们进了幽静而朴实的教堂,牧师身穿白色的法衣,狄曼特早在那里等候。他牵过新娘的手,一起站在了牧师的面前。 
极地的裙摆拖在地上,薄薄的面纱遮掩着她倾国倾城的面容。她的秀美是永恒的,她那甜密的笑使人终生不忘。即便是面纱也无法掩盖这一切。可以感觉的到新娘在微笑。相比之下,新郎却逊色了不少,一样是笔挺的西装,与众不同的非凡气质,但是他却显得不安,咬紧着牙齿。 
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因此教堂显得冷清不少。贝茨尼甜蜜地靠着莎菲利,他们正站在一边兴奋地看着狄曼特。 
牧师盯着书,并没有抬眼,静默片刻之后,他的手已伸向狄曼特王子,一边张嘴问道,“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结发妻子吗?” 
“我愿意。”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为丈夫吗?” 
“愿意。”她的声音还在某处余音缭绕,她悄悄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狄曼特。 
“那么,在上帝的见证下我宣布狄曼特先生与凯瑟琳小姐正式结为夫妇。”牧师慈祥地笑道,“你现在可以吻新娘了。” 
灼热的呼吸,慢慢靠近凯瑟琳的脸颊,他热切地瞧着她的脸。凯瑟琳闭上眼睛,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湿润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周围的欢呼声响起,新娘羞涩地低下头。在喧闹声中,他勾着凯瑟琳的手臂,缓步走向门廊。 
为什么?为什么在吻她的一刹那,他感觉似曾相识?他曾经也是这样,以同样的动作吻过sailormoon的。柔和的灯光,天花板上圣母玛利亚的微笑,红地毯不断延伸------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 

庄园沉睡了,幽暗的夜空泛着银光。它从深奥莫测的苍穹,从遥远的银河深处,若隐若现。铺着橡木护墙板的巨大门厅里,天花板上悬挂着新换的一盏镀金的大吊灯,吊灯上的三个喷嘴依旧闪闪烁烁地燃烧着,似乎冒出几道细细的蓝色火焰,火焰的边缘镶着白色的火。 
匣子被打开了,她发现里面装着一条项链,还有坠子,手镯,耳环,也还有一些其它的装饰品。凯瑟琳起初不敢动它们,但是当狄曼特把全副的首饰摆开的时候,一时间她的眼睛放射出光来,就像那些钻石闪光一样。 
“它们是我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是的,肯定是的!”他说。 
“凯瑟琳,把它们戴上--把它们戴上!”他从炉火边转过身来,帮着她戴首饰。 
他建议她把胸衣的上边折进去,这样就大致上接近晚礼服的式样了;她照着他的话做了,项链上那个坠子就独自垂下来,显露在她脖子的前面了,这正是设计要求戴的样子,他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她。
“我的天呀,”他说,“你有多漂亮啊!” 
午夜,真的已经很晚了。狄曼特把她抱到床上,他的脸紧靠着她。凯瑟琳觉得血直冲上来,脸上泛起了玫瑰色的红晕。急促的呼吸催开了她花瓣似的嘴唇。他的嘴唇凑向了她的,两人便吻了起来。她的嘴唇颤动着。激情犹如一阵风,吹遍了她的周身,他掀动了她精致的衣服。 
当床幔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剧痛如刀子般钻心,使他每一根细小的神经都颤抖起来。他的眼睛由淡而深,转成了紫晶色,蒙上了泪水。他觉得仿佛一只冰冷的手揪住了他的心。 
他猛的从床上起来,神情恍惚。慢慢地,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炭火的红光落在他的脸上、手上,也落在她的脸上和手上,透射进她前额上蓬松的头发里,把她头发下的细皮嫩肉照得通红。 
他的手掠过她的脸庞,亲吻她的长发,“好好睡。” 
他巨大的身影映射在墙上和天花板上。随后站起来,向门走去。 
凯瑟琳向前弯着腰,脖子上的每一粒钻石就闪闪发亮。 
“你去哪?” 她低声说着,低垂着眼帘。 
狄曼特熄灭了炉火。没有回音,只有脚步声被放大似回荡在寂静的庄园里。夜色深沉,房间里静悄悄的,弥漫着香气。 
凯瑟琳跪在窗前的一条凳子上,脸贴着窗户,看见玻璃上的水向下流着,好像玻璃外面又蒙上了一层玻璃。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轻轻地颤抖着。她坐回到床沿上,透过朦胧的泪眼茫然地看看四周,就立刻动手脱衣服。不久,睡眠便乘虚而入。 
狄曼特轻轻地走进客厅,点上蜡烛,从他的态度上看出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房间里有一张沙发,他简单地为自己做了一个睡觉的小床。在睡下之前,他赤着脚走到楼上,在凯瑟琳房间的门口听了听。她均匀的呼吸表明,她已经完全睡熟了。 

第五章

黎明的晨光一片惨淡,时明时暗,仿佛跟犯罪有了牵连,狄曼特在这时候起了床。他的面前是壁炉里一堆已经熄灭了的灰烬,在摆好的饭桌上面,放着一瓶葡萄酒和几盘香气四溢的早餐。 
“早饭已经好了。”凯瑟琳看着他。 
“莎菲利和贝茨尼呢?”狄曼特把四周扫视了一眼,“你做的早饭?” 
“还没起来呢!” 凯瑟琳的脸靠近了他,眼睛里闪出灼灼光芒,“你难道希望让他们看见你睡在客厅里吗?” 
狄曼特吃了一惊,他猛然意识到些什么。整理起被子拿着它们上楼了。 
过了一会儿,莎菲利和贝茨尼也下楼了。 
“哥哥早!凯瑟琳早!”莎菲利顺手将餐巾铺在膝盖上,吃起干酪来。 
“咦?”莎菲利盯着凯瑟琳的胸前。 
“有什么不对吗?” 
“哥哥,你没有把首饰给她吗?” 
“当然。”凯瑟琳抢先说道,“我只是认为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方便戴。”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狄曼特,相逢的视线中纠结出疲惫的痕迹。 
“哦。”莎菲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时候门铃响了,是有人来了。 
“我去开门。”为了避免窘迫,狄曼特咬了一口火腿蛋,主动站起来开门。 
门口站了位女士,她穿着那件黑色的外衣,换上了干净洁白的领布,衣服上系着奇怪的钢扣子。头上戴了顶斜斜的帽子遮住了脸。她看见开门的是狄曼特,显得兴奋异常,就差点扑了上去。 
“艾丝美拉特?” 
“尊贵的狄曼特殿下,正是我。”她微微把帽檐向上翘,这才露出面容。 
狄曼特把她领进屋,她的眼睛就一直没有从凯瑟琳的身上移走过。因为她的额头没有和他们一样的黑月标记。 
“别用这种眼神看她,她是我的妻子凯瑟琳,地球人。”狄曼特注意到艾丝美拉特脸上怪异的表情。 
“殿下结婚了?” 
狄曼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双犀利的眼眸仿佛是在训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只是------有些------意外。呵呵-------” 艾丝美拉特用傻笑来掩饰自己,她盯着凯瑟琳眼神有一丝邪恶,不,与其说邪恶不如说是嫉妒。 
女人的嫉妒是世界上无以伦比的能量。 
早餐完毕后,凯瑟琳换上蓝色的裙子。狄曼特没有向往常一样在客厅里读报纸而是呆在了书房中。她敲门而入,狄曼特正在画画。 
画面上低垂的铅色云块,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翻滚,远处的一切黯然无光,画面的前景也是如此,或者不如说,靠得最近的波涛是这样,因为画中没高陆地。-束微光把半沉的桅杆映照得轮廓分明,桅杆上栖息着一只又黑又大的鸬鹚,翅膀上沾着斑驳的泡沫,嘴里衔着一只镶嵌了宝石的金手镯,他给手镯抹上了调色板所能调出的最明亮的色泽,以及铅笔所能勾划出的闪闪金光。 
“我们应该谈谈。” 
狄曼特有力地在画面上抹上最后一笔浓厚的颜色,耳朵上的紫色耳坠在不经意间晃荡, 
棱角上的光泽忽隐忽现地闪烁。他搁下笔刷。 
“你为什么不把首饰戴上,那是属于你的。” 
“狄曼特,我们在神的名义下成婚,但是我十分清楚,我不是你的妻子。既然我不是,那有什么权利去佩带它呢?” 
狄曼特撇撇嘴,“你当然是我唯一的妻子。” 
“如果我是,你不会在新婚之夜不愿意碰我而自己一个人去客厅睡沙发。如果我是,我们之间的谈话流露出来的感情不应该是这么客气。如果我是,刚才我也不需要在你弟弟面前掩饰。”凯瑟琳越发激动,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深深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很抱歉。”狄曼特拉着凯瑟琳的纤弱的手,叹息道,“给我点时间,让我学会遗忘和适应。” 
凯瑟琳闭着眼睛点点头,她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等你愿意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才会戴上你送我的首饰。” 
“我们出去走走。”狄曼特的嘴角上扬,他拉着凯瑟琳的手走出去。 
--似乎他们之间的谈话永远都是这么简练和尊重。 

他们骑着马,一路翻山越谷,走到了泰波塞斯西边一两英里地方的一个孤立的小山岗上,抬头望去,又看见了前面的吉默吞谷,谷中水分充足,土地滋润,一片青绿。他们离开那块高地,向下面那片冲积而成的肥沃土壤走去,空气也变得浓重起来,夏天的果实、雾气、干草、野花散发出懒洋洋的芬芳,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芳香湖泊,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鸟兽、蜜蜂、蝴蝶,受到香气的熏陶,都要一个个睡去了。 
一个受伤的小白兔在草丛中抽搐着,凯瑟琳立即跳下马,拨开绿油油的草。她看见小兔的右腿渗出黑色的血液,血沾染在绿色的草上形成鲜艳的对比。因为疼痛,它的腿在不停微微颤动。 
凯瑟琳怜惜般地伸手过去抱起它,在那一刻,一道白光闪过击中的白兔,凯瑟琳为这突如其来的危险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兔子痛苦地嘶叫了一声便倒在了草地中,受伤的腿也不再抖动。 
“当心,它的伤口上有毒。以你人类的手指去触碰它,会有危险。”狄曼特骑着马在身后关心地说道。 
“哦,谢谢。我差一点就碰上去了。”凯瑟琳舒口气。 
狄曼特伸出手,示意她上马。凯瑟琳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手掌温暖而粗糙。她一跃而起轻松地跳上马,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间。周围充满大自然的低语,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雾气正在分散开来,缩小成一堆一簇的雾团,掩藏在洼地里,树林中,它们就聚集在那儿,直到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由于雾气的缘故,太阳也变得奇怪起来,无精打采。马蹄发出欢快地“滴答”声。她没有出声,座下的马已经缓缓地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在他们的周围都是猎苑里长的密密麻麻的古老的水杉和橡树,在树林中间,大大小小的野兔在悄悄地蹦来跳去。 
“我们应该回去了。”狄曼特说道。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庄园。贝茨尼已经在门外等候,看她焦急的神情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段时间。 
“你们去哪了?艾丝美拉特早就把午饭准备好了。” 
“我们去森林那走了走。”狄曼特把凯瑟琳抱下马,手不小心触碰到胸口,凯瑟琳的身体一颤。这个细微的反应使狄曼特注意到自己的举动,他微微笑了一声,搂着凯瑟琳进屋了。

第六章

藏书室里安静极了,从窗扉投射进来的斑驳光影,映照出了有上百年历史的书架;映照出了橡树或胡桃树做的柜子,上面奇怪地雕刻着棕榈树枝和小天使头部。 
“哥哥。”莎菲利破门而入,“有件紧急的事情。”
“坐下说。”狄曼特合上书本插在了书架上。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 
“我们的一个子民在地球上触犯了法律,地球方面想听听我们有什么意见。” 
“那个人怎么了?” 
莎菲利递过公文放在了狄曼特的面前。他仔细端详着。狄曼特腕上手表的滴答声在耳畔响起,这种轻微的声音正标志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常规。 
“处以绞刑。” 
“哥哥,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对于这种人渣没必要留情。”狄曼特的身子转向了窗外,“莎菲利,我想把我们的人民移居到雾都。” 
“但是他们在地球上生活得很好啊!” 
“这毕竟是别人的星球。黑月帝国必须有自己的国土供人们生活。”他叹了口气,“当然,这里不比地球,尤其是这糟糕的天气。不过我会让这里好起来的。” 
“哥哥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 
小房间里,电话铃声响起。那刺耳、急促的声音委实有点怕人。沙菲利同狄曼特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走进小房间去听电话。他一进屋就随手把门带上。 
莎菲利走回藏书室。“我和艾斯美拉特出去一下。”他慢条斯理地说。 
“没什么事情吧?”狄曼特说。 
“没有,你放心。” 

在逐渐减弱的光线中,他们沿着那条穿过草场的平坦的道路走着,那片草场在灰蒙蒙的暮色里延伸出去好几英里,一直延伸到了那些幽暗陡峭的山坡尽头。在山坡的顶上,长着一簇簇一片片枞树,树梢有高有低,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带有雉堞的塔楼,高耸在正面墙壁是黑色的一个个魔堡之上。 
“我们要去干什么?”艾斯美拉特首先打破僵局。 
“接收一批能量源。” 
“啊?”她惊讶的表情好似下巴快要掉下来一般。 
良久的沉默后,莎菲利抬起头说:“瓦依路还活着。” 
不久,沉闷的天空开始落下最初的雨点,表示天气真正要下雨了,白天沉闷的空气也变成了一阵阵微风,从他们的面前吹过。河流和湖泊上水银一样的光泽慢慢消失了;它们原先是一面宽大的明镜,现在泛出阵阵涟漪,变成了没有光泽的铅皮。艾斯美拉特现在已经松散开了,乱七八糟地从头上戴的白色帽檐里披散下来,让雨水淋得又粘又湿,后来简直比海草强不了多少。 
“狄曼特殿下知道吗?”她难得有那么安静的时候。 
“哥哥还不知道。这段历史是哥哥心中永远的伤疤,从新提起只会使他更想念霓虹女王。他刚和凯瑟琳结婚安定下来,我不想去破坏。”担忧的莎菲利继续说,“况且瓦依路要是想行动早就应该有作为,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是防患于未然。” 
“殿下先是爱上自己的敌人,然后又是没用人类。------。”她的那把红扇子在不经意间愤恨地扇动着,嘴里不停地抱怨。 
“其实凯瑟琳很好,哥哥受伤的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莎菲利瞟了一眼身旁的艾斯美拉特,就听见细微的磨牙的声音。 
在雨水密织的雨帘里,远处的雾都山庄逐渐消失不见了。傍晚越来越暗,道路上的十字路口有一些栅栏门,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赶车的速度比走路的速度快不了多少。天气也变得更加凉了。后来莎菲利就不再说什么了。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在苍茫的夜色中慢慢地向一个地点走去,走到了那道微弱光线的地方,原来光线是从一个小火车站里一盏冒烟的油灯中发出来的,和天上的星星比起来,它真是小得可怜。接着传来了火车开来的咝咝声,火车几乎是悄悄地在湿漉漉的铁轨上滑动的,能量源也被一一地卸下。火车头上的灯光闪了一下,照出了莎菲利和艾斯美拉特的身影。 

一天晚上,月亮照得很亮,像一层雪洒在地上。狄曼特独自在书房里,背对着窗,在烛光底下,把胳膊靠在桌子上。他并不工作。几个星期来,他没有工作。一切在他头里打转。凯瑟琳、雾都、黑月帝国、整个人生,一股脑儿都同时成了问题。他觉得疲惫不堪到了极点。 
全屋子的人都睡了。窗子开着,院子里一丝风也没吹过来。天上堆满了密云。他像傻子似的,望着蜡烛慢慢的烧到烛台底里。有一种无形的障碍是自己无法跨越的,沉甸甸地压着。也一直觉得自己的爱是残缺的,无法治愈。生活也亦无完整,零碎,纠缠,沉闷------。 
忽然之间,在他背后,院子里好似开了水闸一样,一场倾盆大雨浩浩荡荡直倒下来。静止不动的空气打着哆嗦。雨点打在干燥坚硬的泥土上,好比钟声一般铮铮作响。风猛烈地吹进来,书页狂乱的一页一页翻开。世界像飞瀑似的冲入上帝的怀抱。大概是在一点以后睡着的,他伸开四肢,舒服地躺在床上,用胳臂蒙着眼睛。这种奇特而不成体统的姿势似乎最不可能催人入眠,然而他却昏昏沉沉地接近迷糊之境,最后总算堕入了梦乡。他隐约听见贝茨尼笃定的脚步声。 
对于此刻天翻地覆的暴雨景象,惊醒了贝茨尼。她下楼检查客厅里的窗户是否都关好了,透过开着的玻璃窗,她感受到了清新芬芳的微风。在关窗的时候,她偶然发现旁边艾丝美拉特房间的窗户是敞开着的,难道是熟睡的她没有察觉吗?贝茨尼轻轻扣了两下门,等在外面。几秒钟后没有回音。她又敲了两下,里面似乎仍然没有动静。转开冰凉的把手,门被推开,房间里一丝光线也没有,只有云的阴影不时掠过。借着天光,她发现原来房间里没有人,孤寂无声。风肆虐着窗户,“砰砰”刺耳的撞击声拉回贝茨尼疑惑的思绪。她顺手合上窗户,便离开了。她轻手轻脚地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回到房中,隔壁书房的门似乎没有关好,留着一丝缝隙,烛光就从这一丝缝隙中穿出,印出一条暗淡的光影。透过门缝她看见狄曼特一个人睡在床上,也许真的睡了,也许没有。 
回到卧室,她一下子坐在床边,床垫摇晃了一下,莎菲利躺在那里看着贝茨尼。 
“王子他也许------,我说的是也许。”她补充道,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进来,可以看见窗帘边淡淡的微光,她的脸半掩在黑暗中,月光勾勒出她分明的轮廓,“他也许一直睡在书房里。” 
莎菲利沉默了,他转过身子。 
“我相信哥哥不会让类似的事情长久的发展下去,否则凯瑟琳她------。” 
“王子以为他可以忘记女王,但事实上他错了,我们也错了。不得不承认女王的身影依旧存在。”贝茨尼无奈地摇了摇头。 
风雨之夜寒气逼人,幸好炉火熊熊,她往壁炉里添了柴火,然后上床睡下。--狂风暴雨下的雾都山庄沉睡了,但暗流却在那终年不散的雾气后涌动着。

第七章

一觉醒来,时间已过十点。刚才在凯瑟琳睡着的时候,艾斯美拉特一定已到房里来过,还给她送来了早茶,因为身旁放着茶盘和凉透了的茶壶。凯瑟琳喝着凉茶,睡意仍未全消,睡眼惺松地瞅着前面的空白墙壁。身边的空床使她猛然清醒过来,心头莫名其妙地一惊,狄曼特根本没有上床睡觉。他的睡衣睡裤根本不在房间里。凯瑟琳暗自纳闷,艾斯美拉特刚才进屋给送茶时不知作何感想。她注意到了吗?似乎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婚姻 
破裂更使人丢脸,更使人抬不起头来的事了。 
早上和大半个下午都阴雨不止。莎菲利出去了,艾斯美拉特和贝茨尼在厨房收拾。时而会传出艾斯美拉特那标志性的笑声。就因为在午饭的时候,狄曼特随口称赞了下她做的甜点。艾斯美拉特便得意到现在。狄曼特和凯瑟琳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书,打打呵欠,望望窗外,两人都憋闷得慌。四点左右,天开朗了。他们奔进花园,靠着花坛,眺望底下那片一直伸展到河边的草坪。一缕温暖的水汽在阳光中上升,细小的雨 
点在草地里发光,潮湿的泥土味与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黄澄澄的蜜蜂在四周打转。他们的身子靠得很近,可是谁也不望谁,他们想打破沉默,却又下不了决心。一只蜜蜂跌跌撞撞的停在饱和雨滴的紫藤上,把水珠洒了凯瑟琳一身。两人同时笑起来,而一笑之下,他们马上发觉其实谁也不恼谁。 
从雾都山庄里折射出来的细小灯光在平原上发抖,群星在阴沉的天空打颤。凯瑟琳躺在草坪上睡着了。白茫茫的夜雾逗留在河上,笼罩在草坪上。狄曼特坐在矮墙上,用树叶吹着好听的乐调。 
突然,一丝灵光穿过他的脑海,“艾斯美拉特。”他警觉地轻唤了一声,猛得从矮墙上纵身一跃跳下来。 
“醒醒。”他拍拍正在酣睡的凯瑟琳。透过朦胧的睡眼,似醒非醒的她纳闷地望着狄曼特。 
“快点起来,艾斯美拉特出事了。” 
凯瑟琳蓦地爬起来,还来不及拍去衣服上粘着的绿草,就跟着狄曼特匆忙地赶回山庄。 

当凯瑟琳喘着气进门,艾斯美拉特的尸体便一下子映入她的眼帘,她的那把红色绒毛的扇子活生生地刺进她的腹部,血流的很快,染湿了大片的上衣。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餐厅中。没有血色苍白的脸,像是丢失了灵魂的躯壳。是的,她的灵魂的确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再也听不到艾斯美拉特近乎疯狂的笑声,剩下的是大家惊愕的瞳孔和死亡的静寂。贝茨尼坐在一旁哭泣,莎菲利正在检查艾斯美拉特的尸体。凯瑟琳用颤抖的手捂住 
嘴巴,她整个人绝倒在墙上,慢慢滑落,像是从树上飘落下来的树叶。 
狄曼特咽了一口口水,穿过餐厅向莎菲利走去,“怎么样?”他的声音略带些犹豫。 
“我确定她是自杀。”莎菲利蹲在地上说。 
“不可能,她没有理由自杀的。”他拉开莎菲利,走上前来,仔细端详着躺在地上的人。 
于是,狄曼特取下耳环悬在尸体的上方,这紫色的光芒在死亡凝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它散发出来的光晕笼罩着艾斯美拉特身体的全部。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戴上耳环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仰起头。 
“自杀,对吗?”凯瑟琳稳定住情绪后说道。 
狄曼特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点点头。 
“先吃饭吧!”贝茨尼停止呜咽,用围裙抹去眼角的泪痕。她手撑了下膝盖,吃力地站起向厨房走去。 
桌上的土司没有烤到家,大家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晚饭上面。狄曼特不住地在自己堆满五香碎肉卷的盘子里东翻西扒,食不甘味地叉了几个卷塞进嘴里。 
半杯的葡萄酒还没喝完,他就放下餐叉,眼睛闪闪发光。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他说话的嗓门稍许大了些。 
“你们出去不久,莎菲利便回来了,艾斯美拉特说要给他弄点水果于是就去了厨房。我陪莎菲利上楼换衣服,下来的时候就看见餐桌上放置好的水果盘。我们吃完以后到客厅里看报纸。直到莎菲利说要出去找你们的时候,我们这才看见倒在餐桌旁的艾斯美拉特。”贝茨尼回答道。 
“你们在吃水果的时候,艾丝美拉特在哪里?” 
“在厨房为我们做晚饭,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自从她来以后所有的饭都是由她来准备的。” 
“丝毫没有自杀的倾向,不是吗?她的举止一切正常。” 
“或许我们能从她房间里找出点线索来。”莎菲利说。 
晚饭后,他们进入艾斯美拉特的房间。只有凯瑟琳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狄曼特注意到她。 
“为什么不一起去?” 
“我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会给你们添麻烦。” 
“进来吧,或许以你们人类的角度看事情能发现些什么。”狄曼特安慰她道。 
他们一起走进去,房间没有浮华的倾向,简洁的不象是女士的房间。除了化装盒与几件长穿的衣服以外,几乎就没有私人的物品,连日记类的随手写写的纸张都不存在。房间和她刚搬进去的时候一样。 
“莎菲利。” 
“嗯?”他回头看着凯瑟琳。 
“你为什么能认定她是自杀呢?” 
“哦,虽然我不象哥哥能拥有水晶去鉴别能量的反映,但是我检查过她的眼睛,紫色的眼眸中没有惊讶、惶恐,却像湖水一样波澜不惊般的平和。------” 
“对不起。”凯瑟琳顿时打断他的话,“你说她的眼睛是紫色。” 
“嗯------,好像是------,不,我确定是。”莎菲利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记忆的画面。 
“怎么了?”狄曼特听到他们的对话走过来。 
“能让我看看艾丝美拉特吗?” 
狄曼特的眉毛微微上翘,他迟疑地点点头,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凯瑟琳。一挥手,尸体便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凯瑟琳伸出细嫩的右手,纤长的五指并拢,轻轻地放在艾丝美拉特的眉心上。她闭起眼睛似乎在集中所有的精力,嘴里嘟哝着。
狄曼特、莎菲利、贝茨尼面面相觑,“她在干什么?”贝茨尼纳闷地自言自语。 
“嘘!”狄曼特示意让她安静。三个人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凯瑟琳。空气仿佛也在等待的时刻变的凝重,有窒息的不安,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一小会儿的停顿后,凯瑟琳睁开眼睛,她的右手指弯曲的时候似乎变的僵硬。但神色确实坚定的。 
“她不是自杀。是被人控制了思想。” 
“什么?”在场的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倒抽一口冷气。 
“当莎菲利告诉我她的眼睛是紫色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因为被人控制了思想的人,他的眼睛也会有黑变紫。我刚才进入了她的思想,发现她的行为是被另外一个人控制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人又是谁?”莎菲利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可是释梦人。”凯瑟琳微微笑道,稍微缓解这死一般紧张的气氛,“释梦人可以解读人的思想,同时在某种境界上说也是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只不过由于我是人类,控制人思想的能力被禁止。” 
“也就是说控制艾丝美拉特的人不是人类?”莎菲利缓缓说着。 
“对。” 
话音刚落,面对着熊熊炉火在烟窗里哗剥作响。客厅里的大钟也敲响了九点整。 
“哥哥,今晚我有事和你商量。” 
“哦,十点,我在书房等你。”他吩咐道。

莎菲利进门的时候,书房显得很安静。桌子上立着一根熄灭了的蜡烛。他俯身向着火炉,借着火光,似乎在读一本黑色的小册子。 
莎菲利站在地毯上,暖了暖冰冷的手,因为在客厅时他坐得离火炉较远。他合上书慢慢 抬起头来。 
“说吧,是什么重要的事?” 狄曼特说,那口气像他的目光那样坚定,像他的五官那样严厉。 
“瓦依路仍然活着,艾斯美拉特的死也许和这有关系。” 
“为什么没听你谈起?” 
“我认为自己可以处理,而且我不想因此再来干扰你和凯瑟琳。” 
“你都知道?” 
银白色发丝下的狄曼特发出一声冷笑,随后他一面呆呆地盯着炉火,一面不慌不忙地说:“无论有任何事你都应该告诉我,黑月帝国的利益胜于一切,你明白吗?” 
“哥哥,你很傻,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背负了太多了吗?” 
“责任大于一切,无可厚非。为此牺牲我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狄曼特回答。 
“凯瑟琳呢?她没有这样的义务。” 
“你错了,她已经是黑月帝国的王妃,她和我们一样只能和黑月帝国共存亡。” 
莎菲利坐在离他半码远的地方。他拨着炉火,在翻动过的煤块中,射出了一轮光圈。因为狄曼特坐得较高,那光焰只会他的脸蒙上更深的阴影,而莎菲利的面容却被照亮了。 

“我们不是来讨论责任与感情的问题。”狄曼特瞅了一眼莎菲利后说,“你怀疑是瓦依路干的?” 
“是的。”虽然莎菲利有多么想让话题继续,但是看着哥哥落寞的脸庞,现在再将话题继续实在不高明,“我怀疑瓦依路很早就控制了艾斯美拉特。” 
“哦?” 
“记得昨晚贝茨尼发现她不在房间,窗户是敞开着的。而今天上午我出去是为了上次运来的那批能量源的问题。守卫说昨夜有蒙面人闯入并且打伤了他们。但是最后他没能进入,因为以闯入者的能量不够。”莎菲利继续说,“我原本是猜疑是艾斯美拉特,想回来后观察她的行动,却没想到她死了。” 
“那么以瓦依路的能量是否能进入呢?” 
“轻而易举。” 
“那不是很奇怪吗?瓦依路没有必要借助艾斯美拉特。” 
“哥哥你应该知道,艾斯美拉特为了你是决不可能背叛我们的。” 
“我清楚。” 
“他的目的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莎菲利,你要记住。专制君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宇宙间所有的生命不符存在,一切由黑暗统治。”狄曼特思忖道,“艾斯美拉特的死只是第一步。” 
“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别惊慌。明天把能量源调出来作好防备。” 
狄曼特清晰的眼球上掠过火焰的印象,倦意不知不觉落在眼睑上,露出孤独带来的忧郁。莎菲利立起身来,但并没有走,他回头瞧了瞧,紫色的耳坠在闪闪发光,火焰照亮了他递出文件的手。 
“晚安。” 
莎菲利应声离开了书房。他下楼看见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时针尖锐地指向了十一点三十分。莎菲利也不想多逗留,便又上楼去了。 
深夜时分,他上床后过了好些时候,听见狄曼特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沉重、犹豫。 
想必他的思想也和这脚步声一样压抑,好似展不开的线团一样混乱。一切就像雾都那终日弥散的雾气遮挡住阳光的温暖,在阴暗中蠕动。而瓦依路阴森的笑脸渐隐渐现在蒙蒙雾气的深处。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是最另人惶恐和可怕的。 
莎菲利辗转反侧,天花板上有一条晃动地亮光,他侧着脸安静地注视着它。直到脚步声消失了很长一端时间,他才入睡。 

第八章

次日黄昏,狄曼特悠闲地散步去了,后面是落日残黑,前面是正在升起的月亮的淡淡的光辉--一个渐渐消退,另一个渐渐亮起来--这时他离开了园林,攀登上石砌的支路。 
西边只剩下白天的一点失去光彩的琥珀色的光辉了。但是还可以借着那明媚的月亮看到小路上每一颗石子与每一片草叶。 
从那些亲切的果树林中飘散在空气里有一种紫罗兰和香罗兰的香味蔓延到雾都山庄,门窗都敞开着,一炉烧得红红的火把壁炉照得亮亮的,由这一眼望去所得的舒适之感也使人觉得惬意。莎菲利不在屋子里,只剩下凯瑟琳和贝茨尼。 
“他们不回来吃饭了吗?” 一个如银铃般的甜甜的声音说。 
“不知道。”另一个回答,是深沉而柔和的声调。 
“不用等了,我们先吃。” 
家里头显得冷清极了,没有艾斯美拉特夸张的笑声,没有狄曼特冷静的语言,也没有莎菲利充满关怀的眼神。餐桌上也就变的一味咀嚼食物的乐趣。银制的餐具,握上去如此的冰冷。在勺子柄的凹陷处刻有黑月帝国的族徽标记。锐利的光泽为何显得那么刺眼,眼睛痛到想流泪。这顿晚饭没有什么悬念很快就结束了。凯瑟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睡意倏忽而止。她散着头发靠在皮革沙发上,晕悬中把眼睛轻轻地闭起来。世界突然一片漆黑,只有闪烁的模糊幻觉。 
当星星布满天际,弯月洒下清冷的光辉时,狄曼特从一座小山的路上往下走,那条山路通向那幢他熟悉的雾都山庄。在下山的路上,教堂的楼塔显露在黑暗中,是他和凯瑟琳结婚的那个教堂,它的巍然屹立令人感到一丝敬畏。微风掠过,吹起沙沙的响声,像是大自然的低语。在无人寂寞的夜晚,他出现在这里,他的手心里突然滴落一颗水珠。被风从植物上带来水滴。透过水珠,他看见时光无至尽地轮回,生命在里面飘零。一直生活在幽暗寂静的海底,他需要生活是在阳光充沛的沙滩上。冥冥之星--宇宙间被遗弃 
的第十颗行星,一个背负仇恨的星球,呐喊、挣扎似乎命运注定如此。作为王子他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成了他想摆脱的累赘。 
山崖的身影引起了狄曼特的注意,是谁?--莎菲利。他马上得出了结论。一个纵身,那个身影变从山崖上跳了下来,像秋天的落叶般飘落。 
“风。”狄曼特立即卷起了一阵黑风,缠绕着那个身影的躯体,把他带到了面前。风止,莎菲利的刘海在额前飘动随后垂荡下来,随着他的身体徐徐下落,狄曼特紧张地抱住了他。他的眼睛像一滩黑色的死水,没有光泽,灵魂在其中被封印。眼皮重重地垂下,他合上眼睛,像极了一个熟睡的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使狄曼特原本紧揪的心松弛下来。 
他轻轻地在莎菲利的额上印上一吻,也许他已经太久没有关心过莎菲利了。 
回到家的时候,狄曼特把他抱得牢牢的,上了楼梯。楼梯的松散部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也没有把他惊醒过来。 
他推开门,把莎菲利放在床上,烛光倾泻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发生什么事了?”贝茨尼匆忙赶过来,担忧地问道。 
“他突然从山崖上跳下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狄曼特望着贝茨尼几乎晕厥过去的神情说,“一切只有等他醒来后才知道。” 
狄曼特把他的盘子放在炉栅上热着,凯瑟琳正靠着开着的窗台边,可并没有向外望,她的脸对着屋里的黑暗。炉火已经烧成灰烬,屋子里充满了阴天晚上的潮湿温和的空气,如此静。他拿起他的刀叉,正要开始吃,忽然又转念了。他把刀叉放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几扇窗户是敞开着的,吉默吞流水淙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就连它的涟波潺潺,以及它冲过小石子上或穿过那些它不能淹没的大石头中间的汩汩声也听得见。 
“要不要关上这扇?”凯瑟琳问,为的是要唤醒他,那对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窗外。 
“好吧,关上吧,”他用平时的声音回答着。 
听见他径直上楼,一只手端着晚餐盘子。他没有去他平时睡的卧室,却转到莎菲利的那间。 
时间在焦虑不安中悄悄过去,又是一个晚上来到了。凯瑟琳直到很迟才去睡,可是当她睡下时,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终于穿上衣服去了莎菲利的房间。躺在那儿是太烦神了,有一百种忧虑困扰着她的头脑。 
可以听到贝茨尼的脚步不安定地在地板上踱着,她常常深深地出一声气,像是呻吟似的,打破了寂静。这样该死的夜晚能有人睡的着才奇怪。狄曼特的声音低而真挚,他总是在安慰贝茨尼。其实心里最乱的是他。 
凯瑟琳进去的时候,贝茨尼正摆弄屋子里的火,搅动它,开始铲炭渣。 
“不去睡觉吗?”狄曼特扭头看见她,随后又移开视线,坐正了身子。 
“睡不着。”凯瑟琳说。 
“抱歉让你们都来照顾莎菲利。”贝茨尼抽泣着,“我实在担心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去面对。” 
“会好的。”凯瑟琳抚她的肩膀。 
当晚下大雨。可真是,倾盆大雨一直下到天亮。黎明的时候,莎菲利终于谢天谢地得醒了。他的头很涨,好象有许多棉花一下子塞进去一样。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一震动惊醒了所有的人。贝茨尼开心地为他端茶。 
茶烫得没法喝。她端着茶,让他一点一点细抿慢呷。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舒服多了。 
“今天的茶水又是烧得滚开,”说着,贝茨尼一点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所以老是把茶炖在火上。” 
莎菲利用小勺搅拌他的那杯茶,目光茫然而恍惚。 
“我怎么了?”他最后问道。 
“你不清楚自己昨天做了些什么吗?”狄曼特提高了嗓音。
“我------。”他停顿了一下,“出去了,然后------,好象有人抱着我回来了。” 
“在这之前你做过什么,不记得了吗?”狄曼特急忙问道。 
莎菲利疑惑地摇了摇头,他尝试努力在回想,但那段记忆始终空白。 
“不可否认,莎菲利也是被人控制住了。”凯瑟琳背靠着椅子说。 
“嗯?我昨晚怎么了?” 
“你从山崖上莫名其妙地跳下来,幸好是被我看见了。” 
莎菲利正在喝着茶,听到狄曼特这么一说,茶全从口里喷了出来。接着是呛地咳嗽。 
“不容忽视,瓦依路已经能成功地控制住莎菲利,我们的防御措施毫无用处。” 
“你们是用能量去抵抗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狄曼特转身盯着凯瑟琳。 
“如果是这样,一系列措施都是徒劳。只有被控制者自身的能量才能和控制者抗衡,外来的能量是不启作用的。” 
“连莎菲利的能量都不能抵抗的话,那么除了殿下,又有谁是瓦依路的对手?”贝茨尼放下手中的茶具说。 
“还有我。”凯瑟琳说,“我的释梦能力可以化解任何人对我的控制。” 
天逐渐明亮起来,减少了大家脸上阴沉的神色。 
“也许事情还不是那么坏。至少现在可以证明瓦依路奈何不了我。” 
“莎菲利。”狄曼特又说道,“以后最好少出去,毕竟在屋子里有我和凯瑟琳在,瓦依路下手不是那么容易。当然还有你,贝茨尼。” 
“是。”他们回答道。

第九章

第三天,凯瑟琳下楼来时,比平常迟了些,借着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的阳光,她看见狄曼特还是坐在壁炉边。正屋的门儿也还半开着,亮光从没有关上的窗子里透进来。莎菲利已经走出房来,踱到了厨房炉边,憔悴无神,还没睡醒的样子。 
“你怎么了,哥哥?”看你那失神的样子,你怎么脸色这样灰白,身上这样潮湿呀?
“我淋湿了。”他勉强回答道。 
“昨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他尽在雨里淋着,后来他又在这里坐了一夜,我没法劝他动一下。”贝茨尼在厨房里和凯瑟琳嘀咕道。凯瑟琳吃惊地瞪着眼望贝茨尼。 
“坐了一夜。”她跟着说道。 
早晨的空气清新又凉快,贝茨尼把格子窗打开了,屋子里立刻涌来一股花园里的香气。 

“跟我来。”他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她的手腕说道。就这样他把凯瑟琳径直地拖上了楼。 
“我。”狄曼特没有出声,他的牙齿在打颤。一面蜷缩着身子,向火炉靠拢些。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将视线停留在凯瑟琳的身上。 
“也许莎菲利是正确的,你的确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的手轻轻掠过凯瑟琳额前卷曲的刘海。 
“硝烟中的风姿绰约,你比烟花更寂寞。”他与她就这样擦身而过,没有回首,亦无依恋。似乎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平淡。他们都同样的理性,因为理性而冷漠。狄曼特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是时事阻碍了我们,还是你放弃了我?”凯瑟琳睁睁地站立着,身后的狄曼特停止了脚步盯着面前的门,壁炉的亮光在门上形成一片阴影,他看着这条明暗交接线思索着,没有作答。 
银制的门把手被转动开来,他走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脱下身上已经冰冷潮湿的衣服,他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一触即发,倾泻下来,打湿了他坚硬的发丝。 
“是时事阻碍了我们,还是你放弃了我?”凯瑟琳的话语一直回荡在耳边,为什么当时的自己没有回答?或许这样对凯瑟琳好些,还她自由。虽然不能给她幸福地生活,但至少是给了她合适的生活。 
瓦依路是黑月帝国的事,没有必要把她也牵扯进来。狄曼特告诉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折磨着凯瑟琳和自己。如果说这段婚姻是错误的,那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去。和凯瑟琳一起生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忘记了霓虹女王。可以在一天早晨醒来,面对镜中的自己说一声:“看,我已经不爱女王了,因为我娶了凯瑟琳。” 
水“哗哗”的顺着身子流淌下来,又匆匆地向下水沟排去。他把整张脸迎向了龙头,可以听到水从耳边汩汩流动的声音。 
“不能再伤害她了。”狄曼特对自己说道。 
此时,夏雾四处弥漫,草场就像一片白茫茫的大海,鸟儿飞过雾气,飞到上方亮光中,悬在半空中晒太阳。凯瑟琳的眼睫毛上,挂满了由雾气凝成的细小水珠,看着这晶莹的液滴,她问自己:是水,还是泪? 
上午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狄曼特沉默的话语,憔悴的眼神,使人绝望的语言等等。 
“不!”她惊恐地叫道,“梦魇,一切都是梦魇。”她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痛苦在她身上一寸一寸蔓延,吞噬着她的心。她的手和脸仿佛凉水凉的,也许她穿着衣服在这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夜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袭进世界,冷漠无情地主宰了一切。这夜色早已吞噬了她的幸福,眼下正在懒洋洋地消化。仿佛被雾气钝化的嘴唇消瘦干瘪,眼神呆滞无神。当对面教堂的钟声敲起,稀少的人群陆续进去做礼拜。凯瑟琳这才回过神来,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尾随繁星,打开山庄的门,走了进去,大厅里没有人,可以看到壁炉里熊熊炉火,她在大厅里流连,在窗前徘徊,抬起头来看望,云块高高的,朦朦胧胧的,那光亮似乎像即将破雾而出的月光照在雾气上的那一种。倚在窗框上还能够聆听谷水汩汩而下的声音。 
但是这一切的美好似乎都与凯瑟琳毫无关系,她即将离开。 
“别了。”是她心里的呼喊。 
午夜过后不久,黎明就来临了。她从抽头里找出几件衣服,把钱袋放入口袋里,在找东西的时候,她碰到了狄曼特在新婚之夜送给她的项链。她准备把它留下,它不属于她,它伴随着凯瑟琳的愿望一起小时在空气中。最后一次,她把它戴在了脖子上,光泽和先前一样发亮,但此刻的心情却有别于新婚那夜。 
猛然间,她依稀听到打斗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寻声开门,走廊上看见了闻声而来的贝茨尼,两人都向狄曼特的书房跑去,进屋的那一瞬间,她们都震惊了。 
是莎菲利,竟然是莎菲利。他的瞳孔有烈焰般的灼热,他面容堆积着愤怒,没有征兆地向狄曼特冲去,一上手就是至命的火焰弓。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弟弟,狄曼特一直在躲避和抵御,这次也是同样,他只是忧伤地撑起电离般的屏蔽,其中穿插着许多风驰电掣的光线。 
凯瑟琳的心中猛地一纠,她看到,同时也感觉到了狄曼特此刻的疲惫--他累了,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困倦不堪。犹如极其深沉的雾霭压在他的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又如同雾都那糟糕的天气一样压抑。凯瑟琳开始担心起他来,她害怕莎菲利的火焰弓穿破那薄薄的冥蓝色的屏蔽,直刺进去。她恐惧地听到生命消失的声音。此时贝茨尼也是同样的。因为她早已离开了门口。一个纵身,挡在莎菲利的面前,可以看得出她全身泛出森然的绿光。 
“请住手。”她不解地望着他,心痛的而且绝望的。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另一边则是誓言效忠的王子,无法选择另眼旁观。爱将她推向了这唯一的选择。 
但此时爱是无力的。莎菲利的火焰弓击碎了贝茨尼的结界,如同锋刃的火焰刺穿她的心脏,血流汩汩,凝聚,滴落。血沿着莎菲利的睫毛滴下,明明是温热的,但如同冰凉的液滴浇灭了他眼中熊熊的烈火。书房内所有华丽的色泽褪去光彩。贝茨尼的面容消失了,她的身体滑落。 
“不!我做了什么?”莎菲利看着怀里的人茫然失措。满脸的血滴映衬着他惊恐的脸。 

“贝茨尼……贝茨尼……。”不停的呼喊,没有声音的应答。反复。 

风吹动窗帘涟漪。邪恶的笑声回荡在雾都的上空。 
“瓦依路,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狄曼特转身面向窗户。 
“王子,别来无恙。”透明的窗帘后面,渐渐显现出一个骷髅的人头。 
风愈加旷野,桌前的纸张四处飞扬,天花板上的灯摇晃得厉害,仿佛摇摇欲坠。 
“原来你没有死。” 
“专制君主,如何能死?宇宙还等待我去统领。” 
“那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死亡。”狄曼特的右手掌集中起所有的能量。膨胀。 
“等一下,王子。如此着急为贝茨尼报仇吗?” 
“现在求饶,不觉的晚了吗?” 
“王子,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骷髅在窗帘后电光火时地闪烁,阴森的笑容另人毛骨悚然。王子猛然想起近来雾都怪异的情况,比如艾斯美拉特的死,又比如莎菲利的行为。 
“你想告诉我什么?” 
“银水晶的能量压制了我的能量,使我陷入原形不能动弹的地步,我渴望能量。愚蠢的艾斯美拉特,我用摄心术利用了她,把我的魂魄依附在她的身体上,她的灵魂受我控制。当然我也吸收了她部分的能量。” 
“摄心术?”凯瑟琳在一边惊讶地默念道。 
“闯能量库的人原来是你?” 
“光靠不以能量为载体的摄心术即便打败你们,我也无法统领宇宙,我需要的是能量!” 
“为什么要兜那么大的圈子,牵连无关的人,你的目标是我……或者说是摩国水晶?” 

“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我要你们一个个的死去,艾斯美拉特是这样,莎菲利侥幸逃过,今天原本你也会死在莎菲利的手里……”他突然顿了顿,这种停顿实在让人心中惶恐不安 ,“王子,你真是个不容忽视的对手。连我的目的都猜到了,通常猜到我目的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瓦依路的眼睛里放出炯炯的森然的白光,他对视着狄曼特。狄曼特手中积聚的能量也在同一个发出。书房被照得一片光亮,这样的光亮使凯瑟琳睁不开眼睛,瞳孔一跳一跳得疼。 
为什么?为什么全身的能量都发不出来?为什么我的手不听我的使唤?狄曼特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 
“你以为我会和你用能量对拼吗?即便是曾经的我,能量都不及王子,现在又如何胜得了你?通常能量强大的人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摄心术。它不是能量,所以任何能量的防御都是无用的。你就准备受死吧!” 
狄曼特感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地消失,一个巨大的手在后面控制着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不完全的,心里像是被人掏空一样。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瓦依路的眼睛,成千上万。他觉得自己就要到崩溃的边缘,随时随地就会被控制。就这样束手无策了吗? 
不是的,命运总是会有转折的地方。狄曼特感觉灵魂徐徐被充实,他在找回自我,一切都在白驹过隙间收回,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就在他想趁这个机会解决掉瓦依路的时候,他发现凯瑟琳正和瓦依路对峙。 
她就这样站着,没有反抗的,口中默默念叨着什么,若有所语。 
巨大的轰鸣声回响在书房。 
“伟大的黑月王妃--凯瑟琳,你想跟我对抗吗?”狄曼特知道说话人是瓦依路。 
“瓦依路,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伤害狄曼特。我虽然没有任何能量,但是我是释梦人,自然也精通摄心术。可惜你没算到这点。” 
“哈。”瓦依路又说,“我的确忽略了你的存在,没想到我竟然会失败在一个人类女子的手里。但是你就有把握你的摄心术能打败我吗?” 
“那我们试试。” 
就这样两个人像两座雕像一样无声无息地对视,眼神间纠结出疲惫的痕迹,摄心术的对决,没有能量对决那样绚烂,却比能量对决更加痛苦,他它会使使用着神精彻底崩溃。 

凯瑟琳知道她不能输,为了艾斯美拉特,为了贝茨尼,也为现在的莎菲利,更为她心中的狄曼特,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为了心中的那份爱,那份执着,她都将会义无反顾地坚持到底,哪怕赌上她生命的代价。 
…… 
鲜红的血液从凯瑟琳嘴里喷出,她觉得浑身难过,大脑沉重地像装满了水泥。她知道自己胜利了,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看见落荒而逃的瓦依路的身影。她欣慰地确定狄曼 
特是安全的。 
“凯瑟琳……。” 
巨大的耳鸣使她无法听清狄曼特说的话,但是她感觉到他正紧紧地抱着她。狄曼特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自己,即便是新婚的晚上。她幸福地微笑。但这是否来得太晚了呢?有些话必须要说,错过了这刻,恐怕以后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她感到生命的沙漏里只有几粒沙了。 
“狄曼特,请你不要怪我。我必须这么做。”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着狄曼特,仿佛这一眼便是永远,“摄心术唯一的解法就是让心爱人的血溅在受控制者的脸上,他才会清醒。贝茨尼因此挽救了莎菲利。我怕……如果你中了摄心术……我的血救不了你……”

第十章

凯瑟琳闭上了眼睛,微笑僵硬在脸庞。狄曼特责怪自己,为什么让如此脆弱的她来承担这一切,他不但辜负了她,还欠了她一辈子。这样的爱情悲剧实在太残忍。 
将全身的能量注入凯瑟琳的体内,为了她的生命。只要有足够的能量生命就能起死回生。 
…… 
次日的下午,莎菲利走进卧室,“哥哥,凯瑟琳怎么样了?” 
“不行,还是不行。”狄曼特痛苦地说道,“我们忽略了她是人类。人类身体的构造不接受能量。我给她输了几小时的能量只能维持她的生命,无法使她苏醒。” 
“那么说,她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绝对不可以。你看见了吗?”狄曼特抚摩凯瑟琳苍白的脸,眼神中充满怜惜,“她的头发美丽而哀愁。就象她的灵魂。凯瑟琳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她的人生应该和我无关。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除了这些,我不能给她任何!” 
…… 
东京这天早晨风和日丽,春风卷起团团柳絮,片片樱花,飘扬在大路小径的上空。医院里却忙得不可开交。 
“快叫医生,有病人要急救。”护士们忙成一团,东奔西走。 
“什么情况?”接手的是一个年轻的医生,他叫詹姆斯。 
“表面看来没有任何异状。” 
“给她做个全面的检查。” 他吩咐其他医生。 
…… 
一整天的抢救,伤者伤情得到控制,詹姆斯迈着终于疲惫的步伐走出手术室。 
病房内很安静,病人身上插着各种导管、仪器,象一具不具备生命的物体,只有测量心跳的仪器不时发出的声响才似乎在召告着躺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转身准备离去时,测量心跳的仪器突然嚣叫起来,一条直线出现在他面前。 
护士迅速的冲进房间。 
“准备注射强心针!” 詹姆斯掀开病人的眼皮,她的瞳孔在逐渐放大。 
“是!”护士回应。 
整个病房充满紧张气氛。 
一条漆黑的隧道,凯瑟琳看见自己一个人急步走着,隧道很长,不见尽处,只有她的脚步回响。 
我在哪里?她轻轻问自己。脚步愈发加快,开始小跑起来,而尽头处似乎永远都是漆黑一片…… 
“凯瑟琳,求求你!回来吧!!”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飘来声音。 
谁?她回头,忍不住顺着声音张望。 
“你一定要坚持住!”声音越来越清晰,远处似乎有光,那光愈来愈亮,彷佛是个出口。出口处站着一位男子,他有一头银色的头发。射进来的光线灿烂而柔和,很吸引人。 
“快回来!回来!回来!”声音再度响起,那声音很温柔,让她难以取舍…… 
转过身,她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再来!” 詹姆斯大声喊着,用电击仪器再次对准病人的心脏,病人的身体狠狠弹了一下了。 
“心跳了,詹姆斯医生,有心跳了!”身边的护士欢呼起来。转过头一旁的心电图终于划出曲线。 
“接下来交给你们了。” 詹姆斯抹了抹脸上的汗,衣服已经全部湿透。 
第一眼看到那姑娘,已经被她深深吸引,那是怎样的一种魔力在召唤着他。病榻前她金黄色的头发倾泻地散开着,苍白的面容上却有一种惨淡的微笑。他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病人有如此安详而又惨烈的笑容。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她究竟经历过什么?詹姆斯想去探询。 
次日,凯瑟琳迷迷糊糊地醒来,身体微动,惊醒了身边陪了她一夜的詹姆斯。 
“你终于醒了。看来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他显得非常高兴,“对了,你叫什么?” 
“凯瑟琳。” 
“凯瑟琳?好名字。”他边说边帮她倒水,“你还能记起些什么吗?” 
“我……。”凯瑟琳很努力地在思考,“……不知道……脑子里好象被挖空了一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可能发生了意外,脑部受伤很严重。” 詹姆斯安慰她道,“你知道吗?救活你简直是个奇迹!脑出血过多,你竟然还能挺过来,就好象有人曾经为你续过命一样。”爽朗的笑容展现在詹姆斯英俊的脸上,他就像窗外的阳光一样明媚。男人有时候真像个孩子。凯瑟琳从他的脸上读懂了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对这样的快乐感到陌生,她隐约感觉到曾经的自己也许是个不快乐的人。 
“你也别担心。失忆可能只是暂时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詹姆斯把水杯递给了她,“还好送你来的那个人,留下足够的钱。否则我们院长才不同意给你治疗呢!” 
“有人送我来医院?他是谁?”水在杯中作了圆弧形的颤动,她焦急地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 詹姆斯抚摩她的手安慰道,“送你来以后,他就很着急地离开了。医院里没人知道他是谁。” 
“是嘛。”凯瑟琳的由衷感到落寞。 
“别去想它了,好好休息。” 詹姆斯为她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 
他转身踱着悠闲的步子离开。 
“谢谢。” 
“嗯?” 
“谢谢你陪了我一夜。”无力的声音中带有一丝甜美。 
“我愿意。” 詹姆斯探出脖子亲吻她的额头。 
凯瑟琳就觉得全身的温度一下子涌上来,耳朵滚烫滚烫的,脸上害羞地泛起红晕。 
晚上下班后,詹姆斯专程去了趟花店,精心地为凯瑟琳选了一大束香水百合。他开心地捧着鲜花走进住院部,一路上引来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当然她们不是羡慕他,而是羡慕那位收到百合的人。 
“詹姆斯医生!”护士长急冲冲地跑来,“凯瑟琳她不见了。” 
瞬间,一大束百合从詹姆斯手中脱落,他焦急万分。 
深夜,两个筋疲力尽的人在东京的街头寻寻觅觅。 
“她能去哪里呢?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这个城市也不熟悉,她会去哪里呢?”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公共场所,詹姆斯快疯了。 
“詹姆斯医生,我们回去吧。她可能已经回医院了。” 
“对啊。” 詹姆斯仿佛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看见了曙光,他的眼睛顿时恢复了神采,“我们快走。” 
一路小跑回到住院部,大楼里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值班的护士在工作着。 
“简,凯瑟琳回来了没有?” 詹姆斯焦急地问道。 
“……晚上七点……她准时回来休息了。”简被詹姆斯的气势吓到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没有。”他沉沉地舒了口气,是自己紧张她了,“简,对不起。” 
直到凯瑟琳差点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才发现她对他有多重要,他甚至无法接受她离开的可能。 

尾声

一个月后。 
“凯瑟琳小姐,有人送你花。”简在病房门口说道,“祝贺你今天出院。” 
“谢谢。谁送的?” 
“还要问吗?当然是詹姆斯医生啦!”简一脸坏笑看着凯瑟琳。 
凯瑟琳左手指上的戒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摧残,诺言的象征。是的,詹姆斯向她求婚了。 
她幸福地捧回鲜花,里面有一张卡片:祝你幸福。雾都王子。

原来不是詹姆斯。可是谁是雾都王子呢?一个疑问悬浮在凯瑟琳头顶上的一片天空,像气球一样的轻。她猛然想起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詹姆斯说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脖子上就有这条项链了。它是那样的精致和华美,仿佛不属于人间。这条项链是她过去的记忆,承载着她太多的过去,她心里确定雾都王子和这条项链一定有着某种关联,是她遗失的东西,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但是在此时此刻,凯瑟琳不想在过多的探求什么,她的过去对现在和将来没有意义。生命中总是有一种残缺的美,没有必要执着于过去,人生要走的是未来。她身边有爱她的詹姆斯,一个星期后他们便会结婚,而现在凯瑟琳也怀孕了。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一定会有个幸福的家庭和美好的未来。这一切的一切和过去无关,和遗失的记忆无关,更与重拾记忆无关。而那条链子和雾都王子的鲜花是对过去走过沉淀的纪念,项链记得,她曾经这样走过,这就足够了。 

释然的微笑在另一个世界绽放,没有压抑,没有忧愁,只因他如释重负。凯瑟琳的幸福是他唯一的信仰,无所谓爱与不爱。 
水晶柱里,狄曼特微笑地看着詹姆斯和凯瑟琳拥吻在教堂里,一千只飞鸟掠过头顶。 
“这样就好。”他眼睛充满了迷离的温情,“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你的救赎。也是雾都悲剧最终的救赎。” 
“再见了,凯瑟琳。” 狄曼特有些感伤地说,“莎菲利。我们回冥冥之星。” 

爱的,不爱的,一切都在救赎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再也没来过雾都。那么多年过去,无数个日子回来。时光台风般倒流,一瞬间天光大亮。没有人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黑月帝国怎么样了。王子怎么样了。十年之前和十年之后,都有黑白主宰着繁华的世界。没有人总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的来去。他们是世间无声的传奇。 
雾都的故事终于沉淀到了海底,被沙子和贝壳覆盖。很多年后,我在这里向你们诉说。 

(作者:忆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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