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裔荣光

他们欢呼着,欢呼民主和自由,我不明白。爸爸喝了半杯毒酒,妈妈喝了爸爸剩下的半杯,这就是民主和自由吗?大概是吧。他们涌进我的家,喊着“革命”,把哥哥们和我抓了起来。她走在他们的最前面,我听到她宣布判处我们死刑,命令他们把我们关进地牢,还听到希里坎哥哥叫她名字的声音和她冷笑的声音,我看着她亲手给牢门上锁,然后带着他们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尽头。
赛丽娜姆,你骗我,杀我,我都不恨你,可是,请你放过我的弟弟妹妹……他们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如果因为父亲是国王就要被处死,那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希里坎哥哥被砍头之前这样对她说,说完了就掉了脑袋,流了很多很多血,很红很红。而她还是冷笑,说你们这种卑鄙无耻的寄生虫根本不配和人民群众谈公平,她让刽子手继续行刑。
那是爸爸妈妈死后的第九天,哥哥们和我被他们从地牢带到刑场。刑场是方方正正的,很大,被他们挤得很满,我的三个哥哥都死在那里,只剩下我,又被他们从刑场带到地牢。一路上他们欢呼民主和自由,一边欢呼一边用我不明白的词骂我--尽管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他们是在骂我,我觉得他们很莫名其妙。
她说他们是革命群众,爸爸说他们是反贼,希里坎哥哥说他们是无知可怜的愚民,我不知道该听谁的,所以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他们一会儿要抓我,一会儿要杀我,抓是抓了,可并没真的杀掉,因为她不让他们杀,她是他们的头,他们当然就得听她的。其实我很想被他们杀了,这样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了,我不理解,为什么她开始要杀我,后来却又不要杀我了,总之我很失望。

后来我在地牢里待了很久,说不清到底有多久,每天有人给我送饭吃,但是没人对我说话,也没人听我说话,所以我只好跟老鼠、蜘蛛、蟑螂什么的说话,它们不会对我说话,但它们会听我说话,我很喜欢它们。有一天她来看我,看到我正在对一只蟑螂说话,于是她好像吓了一跳,对我说你疯了。我不懂什么叫“疯了”,就没理她,继续跟蟑螂说话。接着她问我想不想爸爸,想不想妈妈,想不想哥哥们,我觉得有一点想,又有一点不想,所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又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盯着她看,她也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她了口气,说,你真的是疯了,疯了……

她走了两三天之后,我被放出来了。他们带我去见她,边走边说真亏她这么好心,要是他们才不会放虎归山。我不知道什么是放虎归山,但是我知道她根本没好心,她骗了希里坎哥哥,妈妈说过骗人的人都不安好心。我这么想着,就这么说出来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给了我一耳光,有些疼,但是她不是好心的人,就是不是,再怎么打我她也变不成好心的人。
希里坎哥哥是很喜欢她的,他要跟她结婚,可是她骗哥哥把爸爸的什么“兵符”偷给她,结果……爸爸和妈妈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死了,而我的哥哥们,根本就是她让他们杀死的。
骗人的人不安好心,不安好心的人就不是好人。不是好人,那就是坏人了。
他们把我带出了地牢,就是为了让我去见那个坏人。

在爸爸的书房里我见到了她。她让他们出去,把我留下,锁上了门,她锁门的动作有点像妈妈。
她问我,你记得你是谁吗?我说不记得了,我记得我以前有爸爸和妈妈,还有三个哥哥,他们都让你害死啦,可是我不记得我是谁,然后问她,你说我是谁呢?她就告诉我,你是铁鼠,铁鼠公主,Chuu行星最神圣的家族的后裔,你的祖先拯救过这个国家,所以当了国王,一直到你爸爸,世世代代都当国王,本来你哥哥希里坎也该当国王,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她要说什么呀?
她突然哭了,眼泪掉得像串珠子。
你哭什么?
她哭什么呀?妈妈说人在伤心的时候才哭,她是伤心吗?为什么提到希里坎哥哥她会伤心呢?她不是说哥哥是卑鄙无耻的寄生虫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她那么讨厌哥哥,干吗还要为他伤心呢?
我就这么想着,看着她继续哭。
……
……当时我爸爸快死了……我怎么能不答应他……没想到……后来他们让我当执政官……呜呜……说什么我立了大功……那么多人看着我……难道我要毁掉爸爸的名声……让人家说他的女儿是反革命……我知道……对不起希里坎……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不敢杀你……我怕在梦里看到他啊……可是你傻了……疯了……你怎么能明白……
……
她说我疯了,可我看她才像疯了--莫名其妙地哭了半天,还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没有回到地牢,因为她把我放了。
她把我放了,因为她以为我疯了。
她以为我疯了,但我知道我没疯,疯的是她。

那天她哭过之后擦干了眼泪,叫来一个很胖的大婶,说希望您好好照顾这个孩子,我会按月付您抚养费,她脑子有病,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还请您多担待。
然后她把我交给了那个大婶,大婶就带我离开了我的家——我从出生起就生活这里,那地牢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其实我不想走,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的灵魂都在这里,我可以走,但他们不可以走,我走了,他们就看不到我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总觉得应该跟大婶说点什么,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我说,我是铁鼠,铁鼠公主,Chuu行星最神圣的家族的后裔,我的祖先拯救过这个国家。
这是她说的。
大婶瞥了我一眼,说,都革命了那么些年了,你们那种人还抱着那一套不放,真是生就的骨头长就的筋!你祖宗救过Chuu行星又怎么样?你干过什么来着?哼!革命就是要革你们那种人的命!
这种话我听多了,地牢里的看守喝醉了酒就老这么说,我老听老听,可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是好的意思就对了……

我是铁鼠,铁鼠公主,Chuu行星最神圣的家族的后裔,我的祖先拯救过这个国家。
这话我常跟别人说,在大婶家门口跟邻居说,跟过路的行人说,他们不是说“这个小姑娘有毛病”就是说“看这个封建残余”,总之没人对我说的话感兴趣,他们的一切感慨都只针对我这个人发表的,我很不高兴,一个人说话是为了让别人听他说的话,而不是为了让别人评论他这个人。
大婶不喜欢我出去跟别人说话,但是她更不喜欢跟我接触,所以她不拦着我,好像碰我一下就会把她的手弄脏了似的。
我知道我是不被别人喜欢的人。
我的祖先拯救过这个国家,可是谁也不喜欢我,从前是有人喜欢我的,但他们都死了。
我自言自语。

最神圣的家族的后裔,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很不幸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我问。
叫我卡拉古夏吧,铁鼠。
你认识我?
是的,而且我还可以帮助你,消除你的烦恼。
我想了想,然后问她,我该怎么做?
……
戴上那手镯的一刹那,我想我的心是真的觉醒了,多年来浑浑噩噩的它,原来早已被恨填满。

很久以前,我的哥哥希里坎王子爱上了一个叫赛丽娜姆的姑娘,他对她说要娶她做王妃,但她说国王和王后不会答应他和平民女子结婚,她要他去偷来国王的兵符作为将来同国王谈这桩婚事的筹码,可怜的哥哥相信了他的爱人,真的这么做了,却不知道赛丽娜姆的父亲是一个主张推翻君主制的革命党……
……
这一切在我的头脑中已经理清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复仇。
我是铁鼠,铁鼠公主,Chuu行星最神圣的家族的后裔,我的祖先拯救过这个国家。现在,我必须担负起那个使命——夺回Chuu行星圣裔的水晶!

赛丽娜姆败了。
在Sailor Chuu——不,这个神圣的称号已经被她污染了,我的战士名应该是Sailor Iron Mouse——的攻击下,这个可笑的“执政官”败了。我杀了她——当年她的一念之仁让我留住了性命,我要牢记她的教训。
那些可怜的愚民,几乎是在我宣布登基的第一秒钟就忘记了他们曾经欢呼过的民主和自由是什么东西。

我感谢卡拉古夏,非常感谢,如果不是她设法将藏在王宫里的水手水晶偷出来给我,我是无法变身的,当然更别提打败赛丽娜姆了。于是我问她,您想要什么酬谢呢,我尊敬的恩人?
我希望你能跟随我,帮助我建立一番伟业,只要一两年,整个银河就会属于我们了,怎么样?
好!非常好!我愿意当您的手下,任您差遣!我连忙答应下来,为有机会报恩而感到快慰。

Chuu行星最神圣的家族,是没有知恩不报的传统的……
……

(作者:素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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