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嫩绿、亮黄、玫红、水蓝,五彩缤纷的气流如缎带一样从白皙的指尖流出,升上天花板,于空气中交织成一幅又一幅飘逸灵动的图案:树、鸟、鱼、麦田和小溪。
长着一头浅金色鬈发的婴儿忽闪着绿松石色的眼眸,坐在摇篮里专注地望着这一幕,咿咿呀呀地叫。
彩虹般的气流又缓缓流向摇篮,轻轻卷起那不满周岁的婴儿,托着这小家伙在房间里飘来荡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太阳从窗外照耀着整间屋子,阳光温暖而明亮。
而婴儿似乎早已经习惯这种游戏,不仅不害怕,反倒兴奋得手舞足蹈,时不时发出一串串铃铛一般清脆的笑声。
但突然之间,那股神奇的气流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狠狠将婴儿甩向了窗户。于是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和毛骨悚然的惨叫,窗下翠绿的草坪上出现了一大摊殷红的血迹。
“不!我的妹妹,不!”
德米特里尖叫着,满身大汗地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环顾四周:没有阳光;窗子密封得很牢固;桌上没有油灯;壁炉内没有炭火,连木炭烧剩下的灰烬都没有。狭窄的房间里一如既往的黑暗。这很好。
然而,那么冷。
德米特里长舒一口气。
他不是故意想要谋杀妹妹的,绝对不是,他只是还不能熟练地控制自己异于常人的特别能力。

德米特里很清楚,刚才的那场噩梦不仅仅是梦,也是过去的生活中某个瞬间的重演。
在那个真实的场景中,德米特里无法醒来,所以他不得不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妹妹如坏掉的洋娃娃一般破碎的小身体由温热变为冰冷和绿松石色的眼眸逐渐失去光彩的全过程。
然后,他就被伤心欲绝的父母送到了这处不知是孤儿院、疗养院还是精神病院的地方。
他曾经拉着父母的手嚎啕大哭,哭得浑身颤抖,乞求他们不要抛弃自己,保证自己今后会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然而这些努力都没有奏效。

房间外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接着,窗子中间的一个小洞被打开。德米特里本能地站起身,凑上前去,他以为是自己的早饭、午饭或者晚饭被送进来了。
可德米特里并没有见到餐盒,出现在小洞里的是一只银蓝色的眼眸,目光冰冷而锋利,犹如一把直刺人心的匕首。
德米特里情不自禁瑟缩着后退了好几步。
这时,沉重的铁链哗啦哗啦地响起来,随即是巨大的铁锁掉在地上的闷响,房间的门应声而开,明亮的阳光如决堤的潮水一样涌进来。
拥有银蓝色眼眸的人走进了德米特里的房间。那是一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青年男子,黝黑的面孔英俊逼人,披在肩头的长发白得像新鲜的椰子肉。
德米特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犹如一只灵活却胆怯的小鼠,飞快地窜入太阳照不到的床底下。
长发的男人弯下腰直视着德米特里充满警惕的蓝眼睛。德米特里则一边回避着他的目光,一边偷偷打量他。
“你叫德米特里?”
沉默。
“你愿意离开这里,跟我走吗?”
沉默。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你的,德米特里。他们骂你、打你、侮辱你、虐待你,甚至想要杀死你,说你是怪物,是被诅咒的魔鬼,连你自己也这样认为,对吗?但我告诉你,那些不是事实,你很正常,只不过你属于不同的物种,跟他们不是同类,就像鼠和蝙蝠不是同类一样。”男人盯着德米特里的眼睛,继续平静地往下说。
德米特里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男人朝着桌子伸出手,一阵难以描述其颜色的气流从掌心发出,流向桌子,轻轻将桌子卷起,摇了摇,再猛一发力,将它击得粉身碎骨。
德米特里着迷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渴望这种力量。
在德米特的心里,似乎有某种坚固的东西也同那张桌子一起被击碎了,他的神情霎时间变得轻松,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从唇边洇开。
面孔英俊的男人点点头:“德米特里,你看到了,我们才是同类。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跟我走,这个世界现在还不属于我们,因此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德米特里犹豫片刻,摇摇头。不行,他想,我还是不能跟你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很容易伤害别人,包括你。
“你不必担心,我会教你学习控制力量的方法。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使你伤害到任何人,包括我。”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德米特里好奇地眨眨眼睛。
“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同伴,也是你的老师。我的名字是古舒达。”说完,男人冲德米特里伸出手,“来吧,我们走。”
“……嗯,古舒达。”
德米特里终于磨磨蹭蹭地从满是灰尘的床底下钻了出来,走过去握住对方的手,那只出乎意料温暖的手,同时开口说出了他在被父母抛弃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从此以后,地面之上的世界少了一个叫德米特里的小男孩,地面之下的世界则多了一个叫积达的小男孩。

古舒达带着曾经的德米特里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被称为黑暗帝国的世界,并带他面见了他们的统治者贝尔女王。虽然那位留着猩红色长指甲的女人努力对积达摆出一副和蔼亲切的模样,但不知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积达的双腿就一直在发抖,紧紧拽着古舒达的衣袖才能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和夺路而逃的冲动。
不过古舒达和贝尔都没有就积达这个新的名字解释太多,只是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便于区分和称呼他们的代号。
没错,他们。古舒达说他还有另外两位同伴,尚在寻找当中。
积达不喜欢太阳,也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他很快就适应了黑暗帝国的生活,那里没有阳光,也没有人类,只有对他俯首帖耳的一干妖魔,还有他敬爱的老师古舒达。

积达在黑暗帝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但即使从地面之上搬到了地面之下,他依然无法摆脱那总是如影随形的噩梦:窗户、阳光、妹妹支离破碎的小小尸体。
于是,在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之后,积达鼓起勇气,去了古舒达的房门口。
看到门缝中透出的微光,积达猜测自己的老师应该还在工作,可他不敢贸然敲门,只能安安静静地守在外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古舒达诧异地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学生。
“积达?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怎么不睡觉?”
“对不起,我……我没有什么事,我就是不敢一个人……睡。”
“慢慢习惯就好了。回去吧,早点睡,明天还有训练。”
毫不在意地说完,古舒达转身回房。积达下意识地试图跟着一起进去,可刚把脚抬起来,门就关了。
他无法可想,不得不继续新一轮的等待。
尽管走廊里很冷,积达忍不住抱着肩膀蜷缩成一团,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多温暖。况且只要想到古舒达就在门的另一边,他的心里也会涌出些许热流。
又过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古舒达的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你准备一直站到明天早晨吗?”
积达咬着嘴唇没敢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让老师放自己进去。
古舒达看了看他,发出一声叹息:“算了,进来吧。不过我提醒你,我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如果你非要跟我睡,就老实一点,不准翻来覆去乱滚。”
积达开心地笑起来,连连点头,仿佛脑袋上装了弹簧。
他脱下鞋整整齐齐摆在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犹如一只驯顺的小狗,乖乖地蜷成一团趴在古舒达的脚边,很快就闭上双眼睡着了。
没有人注意到,连他自己也没能注意到,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他浅金色的睫毛上滑落下来。
阳光能照耀到的地方都是冷的,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也都是冷的,在一片冰冷的天地间,只有古舒达的身上传过来的体温能给他快要冻僵的心带去那么一点点温暖的慰藉。

在古舒达的严格教导下,积达的智慧、本领和他的身量一并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地下的世界没有昼夜晨昏的变化,因此积达并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头顶可以和古舒达的肩平齐,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上唇长出了一层柔软的绒毛。

嫩绿、亮黄、玫红、水蓝,五彩缤纷的气流如缎带一样从白皙的指尖流出,托起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在空旷而黑暗的大厅飘来荡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做着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高难度飞行动作。然后,石头被轻轻放下,气流突然间变得强劲,猛地将石头击得粉身碎骨。
“这次完成得也不错。很好,积达。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够独立出任务,去外面收集人类的能量了。”观看完这番表演,古舒达给出肯定的评价。
“谢谢夸奖。”积达高兴了一下,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我……”
“你要说什么?不想伤害人类?别多愁善感了,难道你忘了,当你还生活在他们中间时,那些人类是怎么对待你的吗?”古舒达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神情,随即又立刻恢复一如既往的严肃,“而且我之前就已多次提醒你,黑暗帝国不需要懦夫和废物。如果你不能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我们这里也是容不下你的。”
积达微微哆嗦起来,不敢再看古舒达的眼睛,低下头嚅嗫着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那天之后不久,积达果然被贝尔女王单独派去出任务了。
当他第一次把能量带回来的时候,贝尔抬眼看了看,没有夸奖他做得好,也没有责骂他做得不好,只是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让他退下去,之后一连几次皆是如此。
积达不免心中忐忑,即使古舒达告诉他不用担心,女王不说话就表示对他的工作基本满意,他仍时常会胡思乱想一阵。

过了一段时间,积达忽然得到了一个对他而言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他和古舒达的第三位同伴,那个名叫赛西达的孩子,被古舒达找到并带回来了。
称赛西达为孩子并不过分,因为他看起来比当年刚来到黑暗帝国的德米特里还年幼,最多只有四岁的样子,伏在古舒达的怀中睡得正香,仿佛一团白白软软的糯米团。
“这真的是……”
“嘘!”积达想问问赛西达的具体情况,可才出声就被古舒达打断了,“小声一点,他还在睡觉。”
我当然知道,积达在心里委屈地嘟囔,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听话地压低了声音:“这真的是我们的同伴吗?他也……太小了,就像个玩具娃娃一样……”
“这只是表面现象,他很快就会长大,而且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他的力量应该在你之上。”古舒达回答,话语中不知为什么竟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骄傲。
积达注意到,自己的老师凝视着这名新同伴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如同一泓清澈的池水在温暖的微风吹拂下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从未见过古舒达有这样的眼神,古舒达从未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他。
积达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仿佛那泓池水顷刻间就化成了无数冰冷尖锐的冰刃,一股脑都扎进了他的心脏,扎得他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自从赛西达来到黑暗帝国的那一天起,积达就不再被允许继续睡在古舒达的床上了。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积达长大了,几乎已经是成年人的体格,而两个成年人睡在一张床上显然太挤。当然,最重要的是,赛西达需要古舒达来照顾,而积达应该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
于是,那扇曾经让积达畅通无阻地走进去获得温暖的门,就这么关上了。
有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在习惯性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来到紧闭的门前,贴着门缝,看赛西达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撒娇,听古舒达柔声细语地安抚,又黯然离去。
然后他回到自己冷冷的、毫无生气的房间里,在黑暗中止不住地想,要是没有赛西达就好了,要是赛西达死掉就好了。
积达知道,小孩子的生命之火总是很脆弱,就像自己的妹妹,只要来那么一下,就会无声无息地熄灭。
这疯狂的念头犹如生命力顽强的常春藤,不断在他孤单独处的每个睡眠时间彼此交缠着滋长蔓延,蜿蜒盘旋着一点点侵占他思维的空隙,直到差不多填满了所有的角落。

因此终于有一天,趁着外出的古舒达没有锁门的机会,积达避开那些几乎无处不在的妖魔们,第一次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老师的房间。
赛西达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
积达没有携带工具,因为根本不需要,对付这么一个小孩,积达自认为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了,毕竟对方此刻还没有什么超过自己的力量。
于是他朝着赛西达伸出手。
突然,赛西达醒了,他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积达,就咧开嘴咯咯地笑起来。
赛西达的目光澄澈而纯净,绿松石色的眼眸仿佛在晨雾中滴下露珠的青葡萄,把积达的心都融化了。
积达顿时产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负罪感,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竟然打算伤害这样一个可爱无辜的小生灵,简直是罪大恶极。
“你在干什么,积达?”就在这时候,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古舒达的声音。
积达的心脏险些停止跳动,他连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谦卑而恭顺地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我的新同伴,他……真漂亮。”
“没错。”古舒达肯定了积达的话,轻柔地将赛西达从床上抱起,像是抱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他的确漂亮,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孩子。”

那天,积达难得地没有做噩梦,他只是梦到了一名拥有绿松石色眼眸的婴儿坐在阳光中,对着自己笑,那笑容犹如新鲜的奶油蛋糕般散发着丝丝缕缕温暖的香气。
也不知到底是赛西达,还是自己的妹妹。
但从此以后,积达就再也不做梦了,无论是什么内容的梦。

正如古舒达曾断言的那样,赛西达以不可思议的惊人速度成长着,很快从孩童变成了少年,并且出落得愈发光艳动人,精致的脸蛋、甜美的声音和杨柳般的腰身简直令人雌雄莫辨,金红色的马尾一扬,多少妖魔为之神魂颠倒。以积达所见,即使在人类女子中也没有这样的美貌,更别提男子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同伴毫无积达那种身为学生和下属的自觉性,总是喜欢缠着他们共同的老师古舒达。
积达很清楚,和自己不同,赛西达的行为显然得到了古舒达的默许甚至纵容。
积达不止一次地看见过赛西达像一只乖巧黏人的波斯猫一般毫不避讳地于大庭广众之下或坐在古舒达的大腿上,或趴在古舒达的膝盖上,或伏在古舒达的脊背上,或干脆搂着古舒达的脖子蹭来蹭去耳磨厮鬓,古舒达总是用柔情似水的眼神宠溺地望着赛西达,有时摸摸他的头发,有时轻抚他的面颊,从来不训斥他、驱赶他。
每看到一次,积达的心就会痛很久,然而他也知道,除了装作视而不见,自己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
毕竟赛西达单独出任务的时间比他早,带回来的能量比他多,甚至二人在老师古舒达的指导下进行力量比试的时候,他往往也是赛西达的手下败将,输得一塌糊涂。
温暖的手、温暖的脚,冰冷一片的天地间唯一能够带给积达一点点慰藉的体温,在赛西达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可避免地离他而去。
当然,这怨不得任何人,都是他自己不争气。
不过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他那颗快要冻僵的心产生的愚不可及的幻觉,既然那些温暖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也就无所谓被谁夺走了。

古舒达、赛西达、积达的最后一位同伴也终于被找到并带回了黑暗帝国,他就是拿拉达。
与赛西达和积达的情况不同,古舒达发现拿拉达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成年人了,有着熠熠发亮的深蓝色眼眸和一头长到腰际的棕色鬈发。
而且,拿拉达异于常人的特别能力也基本觉醒并能够被他运用自如。
所以回到黑暗帝国后不久,经过一番毛遂自荐,拿拉达很快得到了单独出任务收集人类能量的许可。

或许由于一直生活在人类当中,拿拉达被认为是一个异类,这几乎是黑暗帝国全体成员的共识。当然,除了贝尔和古舒达,因为没人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
他在黑暗帝国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但他从来不在那里住。
拿拉达说,他喜欢居住在地面之上,混迹于人群之中,他自己就拥有一栋超级豪华的别墅,比那套阴暗狭窄且简陋的破房间不知好了多少倍。
拿拉达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在酒吧和红灯区消遣,他肆无忌惮地酗酒、抽烟、嗑药,用花言巧语和口袋里的钞票游刃有余地吸引周围所有他看得上眼的人类,不分同性还是异性,然后把那些醉醺醺的男孩们或女孩们带回别墅。没有人说得清楚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肆意挥霍,就像没有人说得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收集到那些能量的一样。
即使聪慧如赛西达,也一无所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赛西达对指派妖魔轮番跟踪监视拿拉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津津乐道于跟黑暗帝国里所有熟悉或不熟悉的生物分享自己的成果。
赛西达不止一次地宣称拿拉达根本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一个仿真度不算太低的冒牌货。
积达曾经对此半信半疑,直到在一次力量比试中,拿拉达只是动动手指就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一块有积达两倍大的石头,接着像甩一条小狗似的把积达横着甩到了天花板上。

积达羡慕拿拉达,甚至嫉妒他。与积达不一样,拿拉达并没有试图在这个冰冷一片的天地间寻找不知藏在何处的温暖,而是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变成了自己的太阳。
是的,拿拉达是太阳,一轮只照耀他本人温暖他本人的太阳,自私的太阳。

积达不明白为什么这轮太阳会突然找上自己,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拿拉达可不会对自己散播光和热,不把将自己当作生产光和热的原材料消耗掉就不错了。
拿拉达站在积达的房门口,抬起一条腿蹬在门框上,背着手,嘴里懒洋洋地叼着半截雪茄。
“请问,你……找我有事吗?”积达皱眉。
拿拉达哈哈一笑:“当然有。自从我来黑暗帝国以后,就见你活像一条发情的公鹿似的一天到晚围着古舒达转,我隔着好几条走廊都能闻到你令人作呕的荷尔蒙气味。可惜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脑子里除了公务就是他的洛丽塔,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啧,真糟糕。幸亏世上总不乏我这样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积达没想到他居然能以如此轻松的口吻毫不害臊地说出这么一番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来,顿时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应。
拿拉达四下张望,见附近并无闲杂人等,便凑到积达的耳畔,进一步补充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每天夜里都和那个小妖精腻在一起干什么吗?我可都录下来了。”
说完,他举起一盘录像带晃晃。
他们在一起还能干什么,不是休息就是工作吧?对,或许还会讲故事。积达记得,赛西达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最喜欢听古舒达讲的睡前故事。
积达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既不明白这件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这件事情跟拿拉达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看见他们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一个压着另一个,抱得紧紧的,连嘴巴都粘在一块……”拿拉达口无遮拦地继续爆料,温热的气息喷在积达白皙的脖子上。
积达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脖子泛起了一片红晕:“我……我不信!”
古舒达和赛西达明明是师生,又不是情侣,何况二人都是男的,怎么会做那种事情?积达心想,肯定是拿拉达胡说八道。
然而拿拉达坚决不承认自己在撒谎,甚至诅咒发誓说如果自己将的有一句假话,就让贝尔处以自己永远睡眠之刑。
拿拉达如此不遗余力地上窜下跳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终于激起了积达的好奇心,他虽然仍不相信拿拉达的话,却急于弄清楚这个异类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积达的房间里没有录像机,于是拿拉达邀请他去了自己那栋传说中的豪华别墅。
录像带转动起来,屏幕上先是出现一阵嘈杂的雪花点,然后就是两具交叠在一起的身躯。拿拉达果然没有骗人,那正是古舒达和赛西达,赛西达在下面,古舒达在上面。两人都没有穿衣服,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发出令人耳热心跳的喘息声,一遍又一遍地彼此抚摸、亲吻,嘴角拉出一串亮晶晶的银丝。
积达目瞪口呆,脑中轰然作响,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被雷劈了。
拿拉达笑嘻嘻地欣赏着积达的窘态,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嘴脸:“长见识了吧,小傻瓜?”
“但……但是两个男的……”
“见识少不是你的错,搞性别歧视就是你的不对了。两个男的当然也行。来,看这里。”拿拉达拿起遥控器,按下几个键。
图像立刻变了。
积达看到,古舒达那双曾经让自己感受到温暖的手轻轻地分开赛西达又长又直的双腿,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挺立起来的什物缓缓插进少年隐秘的通道。
赛西达愉悦地颤抖着,含情脉脉地凝望自己的老师。
古舒达小心翼翼地律动起来,像温暖的波浪轻柔地拍打着海岸。赛西达扭动着娇小纤细的身体不停地呻吟,绿松石色的眼眸神情迷离、水气氤氲。
积达感到下腹部一阵燥热,似乎都能从周围的空气中嗅到两人激情时刻散发出的那种浓烈而炽热的气味。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是情侣。可为什么自己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过自己?积达低下头,难过地想。
其实积达的心里也很清楚,无论古舒达还是赛西达,都没有任何义务向他汇报自己的感情生活。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
鼻子发酸,眼圈发烫,积达努力地克制,不让眼泪落下来。
“哭什么?你看看,人家多快乐。”拿拉达捏住他的下颌往上提,强迫他重新面对屏幕,“你不想体验一下这个小妖精从你的心上人那里得到的快乐吗?”
积达一愣,盛满泪水的蓝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
又是一阵雪花点过后,录像继续播放。
古舒达将赛西达搂在怀中,轻轻啮咬少年娇嫩的耳垂,同时双手一路下滑,捉住那粉红色的什物,温柔地抚摸、撸动。
赛西达仰起头,发出销魂蚀骨的喘息,白里透红的肌肤被一层薄薄的汗水所覆盖,泛着柔润通透的光泽。
积达的眼泪终于还是顺着绯红的面颊流下,从微微抽搐的嘴角钻进口腔,带来一股苦涩的味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拿拉达的另一只手模仿着古舒达的动作,握住积达双腿间凸起的什物,隔着布料用力揉搓,“你羡慕赛西达那个风骚的小妖精,羡慕得快要发疯了,你希望你的心上人能像对待他一样也这么对待你,不是吗?没关系,我会代替古舒达满足你的愿望。”
积达说不出话来,只能虚弱无力地摇头并试图挣脱拿拉达,不过这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显示器里,赛西达的身体小幅度地扭动,被不断摸弄的什物逐渐变大、变硬、变得精神抖擞。
显示器外,积达的身上也缓慢产生出类似的变化。
燥热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混合着难以形容的酥麻,如高温蒸汽一般迅速升腾,很快扩散到四肢百骸。积达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陌生却又令人欲罢不能的反应,也不知道这种反应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他有些害怕。但拿拉达宽阔结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脊背,让他觉得很温暖,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血管的搏动。
积达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古舒达能够这样抱着他,也一定会有如此的温度,让他不再感到寒冷、孤独和恐惧。
拿拉达啃着他的耳垂,低声问道:“舒服吗?你可以叫出来,别那么放不开。”
积达的身体应声震动了一下。
“或者,如果你喜欢,把我幻想成古舒达也可以。我这样慷慨大方的好人不会在意那种细节问题。”
拿拉达认真地模仿着古舒达的每一个动作,角度、力度、速度都尽量保持一致,仿佛突然化身为古舒达手下最优秀、最值得骄傲的学生。
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积达的视线,使他看不清屏幕上古舒达和赛西达柔情蜜意的互动。
然而,赛西达甜腻的呻吟不管多么微小,也能准确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每一声都像一把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拿拉达感觉到有少许黏滑的透明液体从布料中渗透出来,就拉开拉链,将手伸进去。
特殊的敏感部位被他人直接触碰所产生的鲜明触感让积达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的身体剧烈地哆嗦着,已经昂然挺立的什物上下耸动着飙出一道浓稠的白色液体,
“古舒达大人,您真好,我喜欢您!”赛西达的表白真挚而热烈。
“我也是。”古舒达的回应沉稳而坚定。
什么是所谓的天作之合,什么是标准的两情相悦,不用看,只有听就知道了。
积达感到一阵眩晕,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达到巅峰状态的霎那间被抽干了,抽得一滴不剩。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腿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拿拉达的身上。

拿拉达反手一推,积达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踉跄了两步,用手撑着桌子才没有摔跤。他好不容易站稳,一抬头,就看到放映录像的屏幕近在咫尺。
古舒达夸赞着赛西达的美丽,手指拂过红樱桃般娇艳欲滴的唇,掠过洁白如碎玉的齿列,探入少年的口腔。
赛西达伸出小猫咪一样粉嫩的舌尖,如痴如醉地舔着恋人的手指,微眯的双眼极具挑逗的意味。
拿拉达抓住积达的两只手扭到背后,将他按在桌子上,掰开他的嘴,学着古舒达的模样也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去,命令道:“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好好学。”
积达虽然没有反抗,但也没有照拿拉达说的做,只是被动地含着那根手指。
“看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就是这么取悦你的心上人吗?亏你还痴心妄想古舒达会要你,别做梦了!你根本就连那个小妖精的一根脚趾都不如!”
拿拉达见到这种情况,故意提高声音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这些话似乎立刻起了作用,积达抽泣一声,用舌头裹住他的手指,笨拙地吸吮起来。
“干得不错。”拿拉达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又塞进一根手指,“认真点,这样到时候你自己也舒服。”
古舒达把手指从赛西达的口中抽出,怜爱地在那少年俏丽的眉梢印下一个吻。
赛西达抬起纤细的腰,张开自己的腿,浅色的森林下方那花蕊一样的洞穴随着一起一伏的胸脯微微颤动,像是某种无言的邀约。
古舒达微笑着接受了那邀约,将修长的、沾满唾液的手指一点点探了进去。
赛西达精美绝伦的脸蛋染上了玫瑰的色彩,他热情地扭动身体配合古舒达的动作,于是不久就得到了更多的吻作为奖励,饱含着爱意的草莓痕从脖子一路延伸到腰间。
目睹这一幕的积达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禁在拿拉达的身下瑟瑟发抖。
“不用怕,我又不会害你。”拿拉达扯下积达的裤子,抽出手指,不由分说就插进后方的隐密处,“不仅不会害你,只要你肯配合,我保证能让你快乐得欲死欲仙。”
那个地方比拿拉达想像的要紧致许多,他皱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克服阻力按照原先的计划一直插到最里面。
积达忍不住发出痛苦的悲鸣,抖得更剧烈。
拿拉达抬腿一顶他的臀部,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不想受伤就别乱动!腿再分开些,腰抬高。”
“疼……”
“这么娇气,你是女孩子吗?连那个娘娘腔的小妖精都比你强!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屏幕上,赛西达正一脸陶醉地向古舒达索取更多的爱抚。
拿拉达又加入两根手指,一起用力,旋转、屈伸、戳刺,粗暴地扩张着狭窄的通道。
越来越鲜明的痛楚让积达不断地抽搐着,几乎无法站立,全身紧缩成一团。为了不叫出声来,他只能拼命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拿拉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停下动作,捋了捋积达的头发,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安抚道:“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自己也明白,容貌、力量,甚至那方面的技巧,你没有一条能比得上赛西达,所以古舒达才从不把你放在眼里,这都是人之常情。”
沉默。
“不过,你也不必因此自怨自艾。容貌和力量是天生的,无法改变,但还有一些东西是能够通过努力改变的。”
沉默。
“让我看到你的努力,积达,让我知道你至少在这方面不比那个小妖精差,嗯?”拿拉达趴在积达的背上,伸出温热的舌头来回舔舐着他的耳廓,不时朝耳道里轻轻吹气,直到那里开始泛红并变得滚烫,“赛西达美则美矣,只是他的个性……除了古舒达那个受虐狂,怕是没人受得了。可你不一样,你很乖,很听话,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家伙。”
“但……真的疼……”积达的声音细如蚊蚋。
“没关系,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习惯了,不信你看赛西达。来吧,我尽量轻一点,你尽量放松一点,不会疼很久的,相信我。”
积达迟疑着点点头。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根坚挺、粗大而炽热的什么物体抵在自己的洞口,止不住又哆嗦起来。
他很清楚,那不会是拿拉达的手指。
“准备好了吗?”拿拉达抚摸着他的腰侧,轻声问。
“……嗯。”积达深吸一口气。
拿拉达的动作确实比刚才要温柔一些,但那根物体也比手指要粗的多,积达费力地接纳着不断侵入身体深处的异物。被外来的物体从内部强行撑开身体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甚至有些恶心欲呕,但一想到这毕竟是古舒达喜欢做的事情,也是古舒达和赛西达在一起经常做的事情,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去努力适应。
至少,那东西很温暖,有着比古舒达的手和脚,以及拿拉达的胸膛更高的温度。
拿拉达箍住他的腰,开始操纵着自己的什物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制造出狂乱迅疾的节奏,犹如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大草原上纵情驰骋。
沉重的木头桌子被撞得哐哐直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显示器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积达的指关节由于疼痛和用力而泛白,他痛苦地仰起头,被迫承受着一次堪比一次猛烈的撞击,像离水的鱼一样张着嘴不断发出冰凉的喘息。
他那一头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金色鬈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了,混合着汗水变得蓬乱不堪。
突然,拿拉达似乎无意间撞上了某个奇特的点,积达的身体像触电似的大幅度震动起来,口中泄露出隐隐约约掺杂着一缕甘甜的嘤咛。
“怎么样,感觉舒服吗?我没骗你吧?”拿拉达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开始重点照顾自己刚刚发现的特殊位置。
位于通道内部某一点的快乐源泉受到反复的挤压碰撞,从未体验过的愉悦在后方呈几何级数增加并席卷全身的同时,前方的空虚也随之而来。刚刚释放过一次的什物再次变得笔挺坚硬,颤颤巍巍地暴露在空气中,前端分泌出的透明液体拖拽着亮晶晶的银丝断断续续地往下滴,弄脏了已经被褪到膝盖以下的裤子和拿拉达的地板。
拿拉达扳过积达的脸,顺手擦去他的泪痕,示意他看着屏幕:“有进步,不过远远不够,来看看那个小妖精玩出的新花样吧。”
录像中,和他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赛西达趴在床上,古舒达站在他的后面运动,赛西达先是滴下那透明的液体,但不久就在未经过触碰的情况下又释放出了白浊的液体。
“来试试,我相信你能做到。”拿拉达低沉的声音充满诱惑。
积达泪眼朦胧地摇着头:“不……我不行……”
然而拿拉达看样子并不在意这个答案,他猛地加快了节奏,同时将积达的腿分得更开。
“啊……啊啊!”
积达大声哭叫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空虚感愈来愈强烈,而混合着痛苦的愉悦也令他无所适从,所有这些鲜明的感觉同时冲击着他所有的感官,令他不堪重负。积达觉得自己活像一只因为同时被数只气筒一起往身体里打气而不得不持续膨胀的气球,皮肤越来越薄,体内越来越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由于无法承受而呯地一声爆掉。
但即使如此,他也无力阻止自己的欲望战胜理智,驱使着已经快到极限的身体去追求更多的快乐,就算能带给他那份快乐的人不是古舒达。
他近乎疯狂地摆动起腰部来迎合拿拉达的撞击,拼命吞吐着硕大的异物。
可为什么不是古舒达?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从小一直依恋着、追随着、敬爱着的老师古舒达?积达在内心深处呐喊着,虽然他其实早就知道答案。
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射在自己的体内,紧接着又是一股,然后从洞口缓缓渗出,粘稠滑腻。
他知道那是拿拉达的东西。不知为什么,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几乎已被一波接一波的感官刺激弄得有些麻木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释放出来之后,拿拉达就停止了动作,他静静地搂着积达休息了一会儿,就将自己的什物缓缓撤出。
“别……求你不要……”这一举动却令积达不安起来,他转过头,用湿润的目光望着拿拉达,哽咽着乞求。
拿拉达当然知道原因,他握住积达充血膨胀的什物,轻轻摩挲着根部,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番泪珠般透明的液体不断滴落的美景,就对准前端的小孔用力一弹。
积达顿时浑身痉挛,大叫一声,抽搐着又一次达到了巅峰,甚至比上一次的量更多,也飙得更远。
然后拿拉达捧起他的脸,竟然给了他一个吻。
温暖、湿润而滑腻的舌头舔过嘴唇的触感带给积达一阵颤栗,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任由拿拉达的舌头探进去,与他自己的舌头彼此纠缠。
“累了吧?我去放热水,今晚你就在我这里好好睡一觉。”
积达没有拒绝,因为他十分清楚,拿拉达并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在宣布自己的决定。
而且拿拉达真的就像一轮太阳,他的手、胸膛、甚至那个地方,都很温暖。

积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拿拉达已经躺在床上了。他的床真大,积达不禁感叹,不要说两个成年人,即使四个成年人睡在一起也绰绰有余。
他脱下鞋整整齐齐摆在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犹如一只驯顺的大狗,乖乖地蜷成一团趴在拿拉达的脚边。
“你这是干什么?”拿拉达坐起身,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睡觉啊。”他也坐起身,莫名其妙且无辜地望着拿拉达,不理解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大约有半分钟,拿拉达终于无法忍受了,翻了翻白眼,一把将积达拖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抱着他躺下。

事后,积达曾经问过拿拉达,古舒达和赛西达那些不为人知的镜头到底是怎么拍摄的。
当然,他没有得到答案。
“你难道以为我会让你从我嘴里套出话来,然后拿着这份情报去找那对变态领赏吗?别自己傻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傻。”拿拉达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

积达认真地设想过,如果古舒达和赛西达知道了那盘录像带的存在,会怎么对付拿拉达,结论令人堪忧。于是他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但如此一来,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古舒达和赛西达。
既然心里有鬼,为了不穿帮并且不让自己的良心受到太大的折磨,积达不得不尽可能地避免与那两人见面。
还好,古舒达、赛西达和积达自己都有事情要忙,很难有机会碰上,即使碰上了,他们显然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揣摩积达的面部表情和内心活动。

“不要……不要了,求求你……让我……嗯……啊啊啊!”积达一丝不挂地跪在床上,一边颤抖,一边带着哭腔呻吟,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连脚趾都蜷起来了。
拿拉达的三根手指正在他的体内不断地进进出出、搅拌摆动。
汗水混合着泪水顺着积达的脖子淌下,摇曳挺立的什物也仿佛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持续分泌着数量可观的透明液体,浸湿了铺在他身下的毛巾。
“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儿?或许很快你就会有感觉了,选择放弃未免有些可惜。”
“我真的……啊!不能再……啊啊!求你……”
拿拉达无奈地撇撇嘴,抽出手指:“真拿你没办法。算了,今天的练习到此为止。”
终于得到了许可,积达连忙哆哆嗦嗦地去抚慰已被刻意冷落很久的什物,结果手指刚一碰到那里,浓稠的白色液体就迫不及待地飞溅出来。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刚才如果你肯再忍耐一下,这次估计就成功了。”拿拉达耸耸肩。
积达咬着嘴唇低下头:“对……对不起……”
“毕竟你没有经验,也可以理解,以后继续练习就行了,没关系。赛西达那小妖精想必也是练习过很多次,才玩得出那种新花样。”拿拉达拍着他的背安慰了几句,就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前几天向三个朋友提到你,他们都对你很感兴趣,想见见你,你应该有时间吧?”
积达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去,似乎仍沉浸在巅峰状态的余韵中:“你的朋友……人类吗?”
“是的。不过他们都不是坏人,而且和我一样,也喜欢又乖又听话的小家伙,不会害你。你去陪他们玩玩,快活一把,说不定还能趁机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
拿拉达一边说,一边随手掂起他胸前两颗还硬着的小豆粒挤捏把玩。
“唔!可……可是我……”
“你答应过我,要让我看到你的努力,知道你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不比那个小妖精差。你这么乖,肯定不会让我失望,是不是?”拿拉达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积达的唇。

这里并不是拿拉达的别墅。积达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拿拉达的三个人类朋友在这里等他。虽然有些紧张,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看见他,三个坐在床上的陌生男人就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六只眼睛霎时间放射出饿狼一样贪婪的目光,好像看到的不是积达,而是一顿丰盛而美味的大餐。
积达礼貌地一一用他们打了招呼。
其中一个男人走上前,捏捏积达的脸,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真是个漂亮的小天使。”
接着,他冲另外两个男人使了使眼色,三人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争先恐后地在积达的身上乱摸起来。

整间房都弥漫着浓烈而炽热的气味,积达疲惫地躺在床上,赤裸的身体上沾满粘稠白浊的液体,还有一部分直接从盛得过满的洞口漫出来,在无法合拢的双腿间汇聚成一滩。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拿拉达走进来,将散扔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放到床上,然后来到积达的身旁。
“觉得怎么样?”
积达勉强睁开眼睛,喘着气摇摇头:“没事,他们一开始还不算太过分,只是……不过我后来我告诉他们有点痛,他们就没再那么粗鲁了。”
“很好。走,我们去洗澡。”拿拉达将他抱起来。
积达用仅剩的力气勾住拿拉达的脖子,闭上眼睛,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当积达准备离开拿拉达的别墅返回黑暗帝国的时候,拿拉达掷给他一件小东西:“给你。我的朋友们说昨晚玩得很尽兴,这就算是我的谢礼吧。”
积达一把接住,发现原来是一根花花绿绿的波板糖。
他不禁哑然失笑,拿拉达居然用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来打发自己。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拿拉达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他被父母抛弃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谢谢。”
“快吃吧,这是特制的,味道很好。”
“嗯,我回去再吃。”
虽然这样说,不过积达回去以后也没舍得吃。
他用不短的时间重新整理了自己堆积如山的文档、报告和工作笔记等等,专门腾出一个抽屉,将那根波板糖宝贝似的放进去,锁了起来。

拿拉达看起来似乎有很多人类朋友。从那天开始,积达隔三差五就会在拿拉达的要求下去接待那些男人,陪他们玩一夜。
有时来的只有一个人,有时则是好几个人一起,有的人来了一次就不再来,有的人却经常来。
积达总能让他们快活无比,所以他也总能得到拿拉达的谢礼,抽屉里很快堆满了波板糖、姜人饼干、曲奇、甜甜圈这类的小东西。
然而,积达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所谓的朋友在第二天早晨心满意足离开的同时,还会付给拿拉达一沓厚厚的钞票。

有一天,积达经过黑暗帝国的走廊,忽然瞥见不远处闪过一抹明艳鲜亮的红色。他好奇起来,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大捧被赛西达抱在怀里的红玫瑰。
“好久不见,积达!”赛西达热情地叫了他的名字,“你看,这是古舒达大人今天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哦,你知道情人节吧!”
积达微笑着点点头。虽然对于这个似乎是专属于情侣们的节日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漂亮吧?这些花可是大人特地为我精挑细选的,跟那些摆在路边卖的便宜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赛西达神采飞扬,精致的小脸蛋上像是罩着一层宝石般绚丽夺目的光。
“是的,真漂亮。恭喜你了,赛西达,节日快乐。”
这些含苞欲放的红玫瑰确实美丽,每一朵都仿佛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能工巧匠耗费毕生精力用最顶级的材料精雕细琢出来的。
积达觉得一定是它们太美了,太鲜艳夺目了,所以才会刺痛自己的眼睛,甚至一直刺到心里面,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让他心中分明已经结疤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我知道这件事,我也算是目击证人。古舒达就在大厅当着全体妖魔和贝尔的面,把那束垃圾给了赛西达。可惜当时你不在,不然真该看看贝尔的表情,那个老巫婆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啧啧。后来我听一些妖魔说,其实主意是赛西达出的,他想要古舒达趁着那个什么破情人节用这种方式向帝国的全体成员高调公开二人之间的关系。呸,无聊的节日外加一对无聊的精神病,简直俗不可耐。”拿拉达叼着雪茄,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白烟,“顺便,又有两个朋友对你产生兴趣了,记得晚上好好陪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相对于古舒达、赛西达、红玫瑰和情人节,拿拉达显然更关心自己所谓的朋友们和积达即将到来的会面。
积达一瞬间觉得心里特别难过,可奇怪的是又说不清原因。
“我……不想去。”
拿拉达一惊,取下雪茄,转过身,有些生气地质问积达:“为什么?我已经跟朋友们说好了,你要是爽约,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就降低了很多。积达忽然感到很冷,他扭头避开拿拉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抱住胳膊。
拿拉达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拿拉达终于站起来,把快要燃尽的雪茄摁进烟灰缸,来到积达的面前,将他揽进自己的怀中,托起他的下颌,伸出舌头细细描绘着那双嘴唇的形状。
积达轻轻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合上眼睛,微微开启双唇,主动环上他的肩膀。
拿拉达的舌头畅通无阻地溜进去,带着独特的烟草味宛如某种灵活的软体动物般在积达的口腔中游走搅动,慢慢舔过牙床、舌苔和敏感的黏膜。
很快,在拿拉达的诱惑下,积达的舌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舌头,不知不觉也滑进他的嘴里。
他小心翼翼地圈住积达的舌头,好像含着一枚脆弱易碎的宝物,用牙齿轻咬,用舌尖轻推,又用舌面轻轻挤压,并用嘴唇不断地吸吮,阻止他擅自溜出自己的地盘。
当拿拉达注意到积达的什物已经开始在裤子里变硬的时候,他结束了这场游戏,与积达的唇分开,把积达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
积达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迷惑和委屈,蒙着一层水雾的蓝眼睛写满了迫不及待的渴望。
“不要任性,你也不希望我在朋友们的眼中成为食言而肥毫无信用的人吧?今天晚上我认识的几个女孩要表演新的节目,我得去给她们捧场,以后有空再陪你。”
“……那是什么时候?”
“现在不好说,我最近都有事。乖,反正我会抽时间陪你的。”
除了点头,积达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别的可选择,于是他遵照拿拉达设计好的剧情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就知道我的小家伙最听话了,呵呵。”
自己又产生幻觉了,积达悲哀地想,自己总是那么容易产生幻觉。不过即使只是幻觉,如果能令人感到哪怕一刹那温暖的慰藉,其实也不错,只是不能深陷其中要求太高。

收集人类能量的工作开始变得不那么顺利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水手服战士们。
积达想过很多方法来消灭她们,却从未取得成功,她们不仅开始变本加厉地阻挠他的工作,而且人数越来越多,从一个增加到两个,从两个增加到三个。
之前一直没跟她说过话的贝尔女王终于屈尊开了金口,可惜那些话不是指责就是训斥,类似蠢货、垃圾、没用的废物之类的词层出不穷,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和厌恶,仿佛他根本就不是黑暗帝国拥有特殊能力的战士,而是除了吃奶以外什么也不会需要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照顾的婴儿。
连一贯对他俯首帖耳的一干妖魔都开始热衷于在背地里议论他是如何如何无能,好像之前那些他带回来的能量都是别人替他收集到的似的。
更令他恐惧的是,在最近的一次失败之后,女王已经发话,如果他再失败,就将处以他永远睡眠之刑。
他不想这样,不想被封印在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块里。无论地面之下还是地面之上的世界,虽然都不存在什么真实的温暖,但至少还能找到虚假的慰藉,他不愿离开。

积达再次制定了一个对付水手服战士们的新计划。他感觉这应该是一个完美的、滴水不漏的计划,哪怕无法当场消灭她们三人,也能够窥探出她们的人类原型。
人类总是很脆弱的,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旦她们恢复人类的身份,积达自认为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她们的生命之火无声无息地熄灭。
不过,虽然如此,积达的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一些不安。他想了想,决定把这份计划拿给古舒达看看,或许一贯以思维严谨着称的古舒达能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

还没走到古舒达的房门口,积达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一串铃铛一般清脆的笑声,时断时续延绵不绝。他知道,那是赛西达的笑声,动人的笑声。
虽然他不清楚赛西达为什么笑,但那并不重要。他猜得到,赛西达必定在古舒达的房间里,古舒达和赛西达必定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现在进去打搅这对恋人甜蜜幸福的时光,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积达苦笑,转身离开。既然如此,还是去找拿拉达吧。拿拉达长期混迹于人类当中,有许多的人类朋友,熟悉人类的行为模式,经验丰富,或许能提出一些更好的建议。

积达知道拿拉达从来不回他本人在黑暗帝国的房间,于是直接去了拿拉达那栋引以为傲的别墅。可那里也没人。
他不清楚拿拉达去了哪里,但那不重要,反正拿拉达不在别墅里,这就足够了。
积达苦笑,忽略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既然如此,离新计划的执行还有一段时间,积达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好好睡一觉。

事实证明积达心中的不安并非杞人忧天,他的新计划貌似无懈可击,却遗漏了关键的一点:人类,也就是那些水手服战士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所爆发出的潜力。
可惜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胜负已分,水手服战士们的武器造成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更何况还有一架结结实实从他的身上碾过去的大型飞机。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终于还是窥探出了水手服战士们的原型。
积达强撑着逃回了黑暗帝国。
端坐在宝座上的贝尔女王愤怒地瞪视着他,红色的眼睛和黑色的水晶球同时发出令人胆寒的青白色光芒:“愚蠢的废物,你还有脸爬回来?!接受惩罚吧!”
“不!请您……听我说!”积达忍着痛大喊,“我知道水手服战士们的……原型!”
殷红的血从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汩汩涌出,迅速在地上形成怵目惊心的一大片血泊。
“是吗?”刺眼的青白色光芒暂时褪了下去。
积达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贝尔女王汇报完自己获得的全部情报,就倒在大厅里,很快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他看见贝尔走下宝座,来到他的身边观察片刻,然后对一旁的妖魔们吩咐道:“他伤得太重,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你们带去直接处理掉吧。”

嫩绿、亮黄、玫红、水蓝,五彩缤纷的气流如缎带一样从白皙的指尖流出,升上天花板,于空气中交织成一幅又一幅飘逸灵动的图案:树、鸟、鱼、麦田和小溪。
长着一头金色鬈发的积达忽闪着蓝色的眼眸,坐在摇篮里专注地望着这一幕,咿咿呀呀地叫。
彩虹般的气流又缓缓流向摇篮,轻轻卷起看样子还不满周岁的积达,托着他在房间里飘来荡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太阳从窗外照耀着整间屋子,阳光温暖而明亮。
而积达似乎早已经习惯这种游戏,不仅不害怕,反倒兴奋得手舞足蹈,时不时发出一串串铃铛一般清脆的笑声。
但突然之间,那股神奇的气流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狠狠将积达甩向了窗户。
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积达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后脑撞击窗户和地面而形成的巨大伤口仿佛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持续喷涌出鲜血,染红了翠绿的草坪。
积达一阵抽搐,从梦境中醒来。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臂弯里,对方的体温给他带来了一点点温暖。只是,他仍觉得全身都冷透了。
积达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古舒达说过黑暗帝国不需要懦夫和废物,女王也说过他会被处理掉。
意识恢复的同时,知觉也开始恢复,除了冷,积达再次感到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迫切地想知道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是谁,努力睁开眼睛,于是看到了熠熠发亮的深蓝色眼眸和一头长到腰际的棕色鬈发,原来是拿拉达。
“你醒了?”拿拉达的声音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面孔却笼罩着他从未见过的悲伤。
积达费力地翕动双唇:“冷……好冷……”
一条毛毯被裹在他的身上,拿拉达将他抱得更紧,他的头枕着宽阔结实的胸膛,距离近得甚至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然而寒冷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从四肢的末端向躯干逐步延伸。
肺里的空气迅速减少,很快入不敷出,他大张着嘴拼命地吸气试图弥补亏空,却徒劳无功。
愈来愈强烈的痛楚一阵赛过一阵,已经超过积达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他先是止不住地颤抖,很快就开始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疾风骤雨中树梢上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疼……”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很快就不难受了。乖,听话,别害怕,没关系的。”
拿拉达的手不断抚摸着他的头发、面颊、肩膀和背,一次又一次,雨点一样密集的吻落在他的额头、眉梢、睫毛和鼻尖,一下又一下,轻柔似羽毛,似蝴蝶的翅膀。
积达慢慢觉得困了,他想睡觉。可浑身又冷又痛,根本睡不着。
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忽然从已逐渐混沌的脑海中跳出,他想起赛西达曾告诉他,自己最喜欢听古舒达讲的睡前故事。
“给……给我……讲故事……好吗?讲……故事……”
拿拉达立刻点点头,随后寂静就降临了。
积达茫然地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哪怕一点点的声音。紧接着,深不可测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由视野的四周向中央聚拢,很快就完全吞没了拿拉达的面孔。
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太阳一样。那个故事,也一定是一个美丽动听的故事吧。积达终于停止了痉挛,心中划过最后一个念头。

他再也不会知道,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叫出了古舒达的名字。而那个叫做拿拉达的同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已经一片冰冷的面颊上,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作者:Jade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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