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静默无声的世界，他从黑暗中醒来，又陷入同样的黑暗。

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感觉舒适而温暖，积达很享受这种来源于大自然的恩赐，还想躺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面颊。
他不禁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开始剧烈地一起一伏。
另一只手握住积达的手移动，引导着他去触摸一层向左梳的刘海，接着就是光滑的额头、耳朵上戴着的耳钉，以及垂落在肩头的长而顺滑的发丝。
然后，那只手摊开积达的手掌，用一根手指在积达的掌心写下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古舒达。
积达的呼吸慢慢地平复下来，依靠着残留在记忆中的条件反射协调着自己的嘴唇、舌头和声带通力合作，组合出他如今已经再也无法接收到的音节。
——早安，古舒达大人。
那根手指继续在他的掌心写字。
——吃早餐吗？
——好的。
得到他的回答之后，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积达欣慰地笑了起来。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至少今天，至少此时此刻，他从小一直依恋着、追随着、敬爱着的老师古舒达仍然陪伴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他。

很快，积达闻到一股甜甜的、热腾腾的香气。同时，他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扶起来，然后靠在温暖而舒适的胸膛上，头枕着宽阔结实的肩膀。
觉察到有一根吸管在轻轻碰自己的唇，积达连忙张开嘴含住，用力一吸，口腔里就充满了清甜而温暖的液体。
积达慢慢地吸了一会儿，发现再也吸不出什么东西了，就将吸管送出。
另一块表皮松脆并沾有油脂的物体又碰碰他的唇，他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舔，然后咬下一口，细细咀嚼，感受着跟之前的液体类似却又不尽相同的温暖、柔韧和浓郁的麦香。
他的手掌再次被摊开，那根手指又在掌心写起字来。
——猜一猜早餐是什么？
——热牛奶和刚出炉的全麦面包。
——聪明。这次要什么奖励？
积达得意地笑着，想了想。
——巧克力豆。
才指挥着声带停止震动，一颗扁圆的小东西就被塞进积达的嘴巴里，他立刻用舌头裹住，体验着绸缎般丝滑的触感。
——谢谢。
——接下来想做什么？
积达回忆着刚才醒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阳光，觉得这一天应该有着晴朗的好天气，于是有了主意。
——我想去楼下的草坪坐一坐。
——带轮椅吗？
——不要，您抱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突然起了童心，想要对着照顾自己的人撒个小小的娇，但声带一震动，却又后悔起来。
要是古舒达因此生气了，突然扔下他走了，那可怎么办？
积达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补救，不过对方的回答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
——好的。
但他仍然觉得必须道歉。
——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古舒达大人。
——没关系。
积达被抱得更高，身体完全脱离了床面，两只有力的胳膊同时托着他的腿和腰，长而顺滑的发丝摩挲着他的脖子，让他觉得有些痒，是那种很甜蜜、很舒服的痒。
他依偎在曾经不知道渴望了多久的怀抱里，享受着曾经不知道渴望了多久的温度，感受着轻微的颠簸，知道自己会被自己所信任的人带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便微微一笑。

积达至今都清晰地记得自己出事的那一天。
当时贝尔女王说，他伤得太重，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要把他处理掉。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他没有死。
在拿拉达的臂弯里沉沉睡去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积达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意识。但是，仅此而已。
他重新感受到的这个世界黑暗而寂静。
他有些不安，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居然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声音和光。即使在地面之下，这样的地方也是很少见的。
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仍然什么也听不到。
他转动眼球努力张望，仍然什么也看不到。
他有些害怕，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脖子以下的部位根本无法移动。
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残缺。他能够感觉得到，他所有的部位都是完整的，心脏还在跳动，血液还在流动，肺还在呼吸，他却无法像从前一样操纵那些毫发无损的肌肉和骨骼。
它们全体罢工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积达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然后他意识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这叫声。
他瞬间感受到了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冰冷。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这个世界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发生变化的也是他自己。
那些光、那些声音，都并没有消失，只是他再也无法感觉到了。
泪水顺着积达的眼角滑下。
贝尔女王果然还是处理了他，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他失去所有他曾经拥有和渴望得到的东西，永远与他最害怕的寒冷、孤独和恐惧为伴。

寂静的黑暗中，积达情不自禁地怀念起古舒达温暖的双手和拿拉达温暖的胸膛，他知道，这些都将一去不复返。
因为就像贝尔女王一样，他们也已经不再需要他。
尽管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但积达很清楚，拿拉达真正想要的是赛西达，只是那朵粉红色的蔷薇固然娇艳欲滴，却长满了尖利的刺，拿拉达无法靠近，于是就选择自己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替代品，一个听话好用的玩具。孩子们发现自己的玩具报废了，虽然也会悲伤一阵，但很快他们就会满不在乎地把它扔进垃圾桶，去玩新的玩具。
至于古舒达，他曾亲口说过黑暗帝国不需要懦夫和废物，而自己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废物，和除了吃奶以外什么也不会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照顾的婴儿没有任何区别。

积达瑟瑟发抖地躺着，他只能这样躺着。冰冷的地面寒气逼人，就像是用冰块做成的，慢慢地吸取着他身上仅存的热量，正如他以前从那些人类的身上吸取能量一样。
已失去功能的双眼不断淌出温热的泪水，犹如坏掉的水龙头，在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很快也变得冰冷的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积达忽然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动作轻柔地抚上自己的大腿内侧。
他微微一颤，由于寒冷的侵袭而渐渐变得麻木的思维又恢复了一丝清醒。
那双手在他的肌肤上画着圈，缓慢地游走，传过来的温度是如此地令人安心，又是如此地宝贵，与地面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大雪纷飞的冬日夜晚中一根小小的火柴，一点点驱散着他体内的寒气。
来之不易的温暖让积达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双手的主人究竟是谁。
——谁？
条件反射地发出疑问之后，积达才意识到，即使对方给出答案，失去听力的自己也无法接收。
果然，他没有得到回答。
与此同时，那双手逐步向下移动，抓住他的膝盖，猛地将他的大腿向两边掰开，摆成几乎成一字型大敞的姿势。
积达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感觉非常痛，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接着，积达的双腿间那已经完全暴露出来的什物被其中一只手握住，熟练地挤捏、摩擦、揉搓、抖动。
即使积达无法再操纵自己的身体，生物的原始本能仍然是不可能抗拒的，热量很快在他的下腹部聚集起来，温度越升越高。
积达的呼吸开始变得凌乱，他能够感觉到，在那只不知是属于谁的手中，充血膨胀的什物已经断断续续地分泌出滑腻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然而，巅峰时刻即将来临的前一刻，那只散发着温暖的手突然离开了他的身体。
积达不禁委屈地呜咽起来，就差那么一步，他就能够得到释放了。
不过片刻之后，那双手终于再次出现，抓住积达的脚踝将他的两条腿高高抬起，架在宽阔结实的肩膀上。
紧接着一根坚挺、粗大而炽热的物体顶上隐秘处的洞口，撑开紧致狭窄的通道一鼓作气冲进最里面。
——啊啊啊！
最柔软脆弱的部位遭受了最猛烈的撞击，积达的胸口一阵抽搐，几乎窒息。突如其来的剧痛好像要从身体内部把他撕裂一样。
真的很疼，可是……那么温暖。
侵入他体内的物体往后稍稍一退，停留片刻，然后就正式开始了狂乱迅疾的连续撞击。
对方似乎很了解积达的身体，与第一次的不同，接下来的每一次撞击都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体内最为敏感的那一点上。
酥麻的感觉迅速从这一点向全身扩散，疼痛中掺进越来越多的愉悦，犹如反复拍打着海岸的波浪般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毛孔、每一寸皮肤，麻醉着他绝望、悲伤的心。积达忘情地呼喊着，期盼能够得到更多的刺激，让他暂时忘却寒冷、孤独和恐惧，在虚幻的快乐里多沉浸哪怕一小会儿。
随着撞击的节奏进一步加快，他感到什物的前端流出的液体已经从断断续续变成了持续不断。
积达剧烈地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再次试图攀上巅峰，然而明明已经处于极限状态的什物始终只在爆发的边缘摇摆，怎么也无法发泄。
积达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他毫无办法。
——给……给我，求你给我……
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地一开一合，翕动着发出自己无法听到的乞求，渴望那双温暖的手快些来抚慰自己蓄势待发的什物。
然而回应他的只不过是来自体内的周而复始的撞击。
后方的胀满和前方的空虚形成的鲜明对比几乎要把积达逼疯了，他不知所措地哭喊着，不断地摇头，这是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所能做到的幅度最大的动作。
恰到好处的撞击所带来的愉悦持续地累积，积达感到自己的下腹部一阵痉挛，后面的洞口猛地收缩起来，就在那根不断运动着的物体终于将温热的液体喷射在自己的体内之际，自己被一直冷落着的什物竟然在没有经过任何东西触碰的情况下也同时抽搐着飙出一股带着腥臭味的液体，其中的一部分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啊！
巅峰过后是从未有过的疲惫，积达连合上双唇的力气也没有了，迷迷糊糊地只想就这么睡过去。
但那双手揪着他的头发，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像要把他摇散架似的，强迫他保持清醒。
然后，其中一只手将积达的嘴掰得更开一些，捉住他的舌头，另一只手则用一根手指划过他的面颊，刮下他溅出来的那些液体，仔细地抹在他有些发干的舌苔上。

积达感觉到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不知道多久的物体正缓缓撤出，不由地一阵恐慌。他不想要那东西离开，他想留住那令人安心的温度。虽然他连这温度是属于谁的都一无所知，但是没关系，哪怕会痛，会受伤，只有别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永远呆在寂静的黑暗里，无论会遭遇什么情况，他都能忍受。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时，那双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摊开他的手掌，用一根手指在掌心写下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古舒达。
积达顿时浑身一震：不，这不可能！在自己的身体里释放出来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古舒达！
他从来没有幻想过他会和自己最敬爱的老师做这种事情，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虽然如今他已经知道古舒达和赛西达非比寻常的关系，但他也明白自己和赛西达不一样。
赛西达得到过的拥抱、吻、宠溺和红玫瑰，他始终不敢奢望，他只是希望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继续睡在古舒达的脚边，让古舒达能多看他几眼，多对他说几句话。
他也承认，如果古舒达真的要求自己如同赛西达那样开放身体去取悦他，他并不排斥，而如果他有权利决定什么人才能够得到自己的身体，他也希望那个人会是古舒达。
不过正如拿拉达说过的，古舒达从不把他放在眼里，根本不会要他，他的容貌、力量甚至那方面的技巧，没有一条能比得上赛西达，连赛西达的一根脚趾都不如。
所以，古舒达怎么会对他产生欲望？他不相信。
握住积达的那只手引导着他的手往上移动，他触摸到的先是光滑的额头，然后是一层向左梳的刘海、耳朵上戴着的耳钉，以及垂落在肩头的长而顺滑的发丝。
没错，在他记忆中的古舒达确实就是这样的发型。
难道真的是古舒达？积达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指，一颗心嗵嗵直跳。
——古……古舒达大人，是你吗？
那根手指很快在他的掌心写下他最期待的答案。
——是我。
积达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仿佛瞬间决了堤，整个身体大幅度地震动着。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双手是古舒达的。
那根坚挺、粗大而炽热的物体是古舒达的。
那些温热的液体是古舒达的。
那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身体，熟练地抚慰过他的什物，带给他温暖、快乐和疼痛，在他的体内纵情驰骋并最终达到巅峰状态同时引导着他也达到了巅峰状态的，是古舒达。
对方喷出的液体顺着通道溢出洞口的感觉是如此地真实。
突然间，他多么想再看一看古舒达的面容，再听一听古舒达的声音。
积达回忆着刚才的情景，觉得面孔一阵阵发烫，他相信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犹如一只熟透的番茄。
轻如蝶翼的吻落在他的额头，那根手指又写下一行字。
——不要怕，跟我走，我会照顾你，你会好起来。
积达抽噎着点点头。
——不过你要老实一点，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不准给我添麻烦。
积达连连点头，仿佛脑袋上装了弹簧。
没问题，他答应，他都答应。
只要面前的人真的是古舒达，真的愿意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随后，积达感到自己被两只有力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托起来，脱离了冰冷的地面，靠在一处温暖而舒适的怀抱中。

多年以前，正是古舒达带他离开了那处不知是孤儿院、疗养院还是精神病院的地方，教他如何控制自己与众不同的力量，使他不再受到别人的伤害，也不再伤害别人。
而如今古舒达再一次拯救了他，在他明知道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废物之后，仍然愿意收留他、照顾他。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但他知道，带自己离开的这个人是古舒达，是他最敬爱、最信任的老师，这就够了。

积达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直到感觉到有一根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鼻子，挠得他痒痒的，他才终于缓过神来。
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一根狗尾巴草。当然，狗尾巴草是不会自己动的。
——古舒达大人，痒……别这样。
他吸吸鼻子，想像着记忆中一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老师古舒达像小孩子似的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自己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
——在想什么？
那根写字的手指似乎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的掌心。
——从前的一些事情。
——关于什么的？
——您的。
对方的手指忽然不动了。积达不由地有些紧张，担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冒犯古舒达的话。
不过片刻之后，落在鼻尖的一个吻再次使他的胡思乱想烟消云散。
——好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连这个吻也让他觉得痒痒的，仍然是那种很甜蜜、很舒服的痒。
积达终于咯咯地笑了起来，尽管他再也无法听到自己的笑声。
他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意识到从小一直依恋着、追随着、敬爱着的人此刻就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一时间竟幸福地忘记了永远笼罩着他的寂静和黑暗。

（作者：Jade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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