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佐伊塞特。
* * * *
佐伊塞特总是对昆茨埃特说，有一天想和他一起去看海。
昆茨埃特难得地笑笑，他知道他对美丽的东西情有独钟。他问，你想去哪里。
佐伊塞特回答，我想去看爱琴海。

那是雅典臂弯里的一块深蓝色翡翠。更别提孕育着的所有古代文明与神话故事。据说那里还有无数的小岛，可以看到最美丽的夕阳，和很多白色风车。
昆茨埃特仔细地听着他描述，淡淡地微笑着。末了，说话者结束兴致勃勃的介绍，用期待万分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摸摸他的头发，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毕竟这个地球上我们可以来去自如。
而且很快会有那么一天，就连整个地球都会属于黑暗王国，那时你甚至可以把那块美丽的翡翠摘下来戴在脖子上。
佐伊塞特就一脸很泄气的样子。
昆茨埃特问，怎么，不高兴？
佐伊塞特试探着问，那你呢？
昆茨埃特就沉默下来。
我？……我希望那天早点来到。

这样心照不宣的对话，进行了很多次。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虽然在这个地球上，他们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但他们是不自由的。
他们不可能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去一个地方，更不会有时间和心情去进行一次旅行。
——有的只是北极的冰雪，终年潮湿不见阳光的洞穴，以及，一次又一次并非正义的战斗。
* * * *
他们是没有灵魂的。他们是四颗美丽的宝石。
他们在黑暗帝国的召唤下从黑暗里苏醒时，少年像惧怕光线一样眯起眼睛。
他想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他的模样还是前世被封印时十六岁的样子。

杰戴特开始接手任务的时候，其他三位天王就比较空闲。佐伊塞特则是一直有寻找银水晶的任务在身。

杰戴特是个忠于职守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昆茨埃特小心选择语气以免流露出过多赞美。虽然他手下的妖魔都很饭桶。看到佐伊塞特的眼神，他补上一句。
而你是工作狂。佐伊塞特无不抱怨地调侃。
昆茨埃特没有做声。

杰戴特收集了很可观的人类能量， 但他最终还是因为没完成任务而受到了惩罚。

杰戴特死的那天，佐伊塞特躲在大厅的石柱后面看着这一切。他眼看着他被贝利尔女王封进冰块一样的物体里。

他回去就问昆茨埃特，为什么他非死不可。
因为他屡次败在水手服战士手上。

那帮水手服战士真的那么厉害吗？
昆茨埃特摇摇头。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们不够团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四大天王都是惯于单独作战的人。
但他们都知道杰戴特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战斗。

佐伊塞特的眼睛里就有了泪水。他的感情一向丰富与脆弱。死亡对一个十六岁美丽的少年而言是一件过于残酷的事情。
* * * *
佐伊塞特此刻还坐黑暗里，只不过手里多了一块黑水晶，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那原本是属于涅夫莱特的东西。就在刚才，他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连同他的生命。
他想他原本可以不用死。他是为了保护那个人类女孩。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从来不懂爱的涅夫莱特会为爱牺牲。
轻轻握紧手里的水晶，佐伊塞特歪过了头，若有所思好奇的样子。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并不讨厌涅夫莱特，他们都不是为了贝利尔女王在战斗。他是为了昆茨埃特，而涅夫莱特只为自己。

——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仇恨，甚至可以说，在黑暗帝国不见天日的生活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战友。他们唯一拥有彼此。
但他们都了解，这是一场无法退出的战斗，杰戴特的下场清楚地说明了一切。
没有仇恨，却有利益上的冲突，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打败敌人生存下来，结局将会是悲惨的。
谁心软，谁就输了。

黑暗王国里，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最凝重的黑暗。任性的少年独自坐着，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起那个女孩伤心的样子，他想涅夫莱特应该满足了。他心爱的女孩曾为他哭泣。
* * * *
他从没有想过会失去他。
他们前世曾经历过一次死亡，但那时是两个人一起消失。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
他们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下一次，从黑暗里再度苏醒时，还能发现彼此就在身边。
绝望的。最绝望的命运。

在佐伊塞特唤醒的妖魔七人组全部败在水手服战士手上时，昆茨埃特有了可怕的预感。而他们手里的彩虹水晶只有四块。
于是他在贝利尔女王面前请命，要用计将夜礼服假面引到星光塔，与佐伊塞特一起夺回其余的三块彩虹水晶。
贝利尔女王很满意地对他点头。然后冰冷的眼神转向佐伊塞特。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佐伊塞特最后的机会。她已经失去足够的耐心。
* * * *
行动的前一晚，昆茨埃特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佐伊塞特蜷缩在门口，已经熟睡。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安静的面容。他轻轻抱起他走进自己的房间。

佐伊塞特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昆茨埃特坐在床边的身影。他笑了，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昆茨埃特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他点点头。

他问，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是否会有所不同。
他回答，你是在担心明天的计划？
如果计划失败，贝利尔女王不会再次放过我。我有预感。我们要分开了，昆茨埃特大人。他对他伸出手，轻触在他的脸上。
不要胡说。昆茨埃特忽然觉得自己眼里有温暖的泪水。
回想起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情，悲伤，无奈，不舍交织在一起的绝望。

昆茨埃特说，计划会成功的。等到一切都结束的那天，我们去看爱琴海。
少年的脸上就绽开了花朵一样的笑容。
昆茨埃特把他抱在怀里，他美丽的头颅靠在他温暖的肩上。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昼夜交替的凌晨，他终究是答应了，要和他一起去看海。
只是他们在一起，还能够有多久。

在上面的地面上，晨光露出它第一缕温柔的笑颜时，他在心里说，昆茨埃特大人，让我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吧。
他吻了他的手。

属于他们的最后一个夜晚已经结束。
* * * *
当生命从我身体里消失的时候，我感到他怀抱里的温度，那样温暖和熟悉，我想我应该很幸福。我最爱的人满足了我最后的愿望。可是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我的名字是佐伊塞特。
在英文里，是一种美丽的紫色宝石。

我是黑暗王国的四大天王之一。可我只为昆茨埃特大人战斗。

唯一的愿望是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去看爱琴海。那是孕育在海湾之间一颗温柔的深蓝色翡翠。
他曾经说过，有一天黑暗王国的黑暗，必将笼罩一切光泽，那时他会将这颗翡翠，连同所有的东西一起，全部当作献给我的礼物。
为了那一天的早些到来，他像个工作狂一样执行任务。

他所不知道的是，我迷恋那一片海，只因为它是那么像他眼睛的颜色。
他不会，而且是永远不会知道。
我将把这个秘密带进我的坟墓。

（作者：月香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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