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祭

纯白祭·盎春

轻轻扬扬地洒下来的是淅沥的雨,初春乍暖的微风将稚嫩且青涩的柳叶拨乱,还沾上了湿润的泥屑。启明星那一点点流转的光泽终究还是敌不过阳光的和煦,在湛蓝天空的尽头瑟瑟发抖,孤单而执拗。不过是几只低飞的燕雀,它们房前屋后的忙碌却也给银千年静谧的圣殿撩拨了几许生气。
也许,这微弱的生机是远远不够的吧,那些身着彩衣的战士们已在燃着滚滚硝烟的沙场上让鲜血浸没了神形。初春又怎样,那些也许还未萌生就已经被惨无人寰地扼杀的爱情,早已被蹂躏得不知所终。他们都已离开,或生或死,不从而知。
“Venus,还要执着吗……”白发男子浅蓝的眸子里已渗出了水波,手中那对泛寒的回旋飞镖已将虎口处划得血肉模糊,银白的刀刃上泛出虹亮的血光。他爱着面前的手持锁链的女子,金发蓝眸。他爱着她,虽然他的使命是让这最后的生存者的脖颈上渗出那些鲜红而黯淡的东西。
“古舒达大人,我们是爱着的,对吗?”女子从白发男人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凌乱的发,还沾着无尽弹片的碎沫,曾经柔媚而光洁的额头上只剩下肮脏的灰烬和汗水。锈迹斑斑的金色锁链上覆着黏稠而厚实的血块,腥涩的气味缓缓地掺入鼻息中,让她感到窒息。
她们爱着,深切地爱着,或许,是爱过吧。或许吧,不知兵戎相见的时候曾经的爱情是否会像泡沫一般不堪一击。
她看着他,似乎是饱含柔情的吧,曾经光芒四射的锁链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苦涩的摩擦声---现在的她,无法将这东西作为武器。也许是不忍,也许吧。
“Venus,对不起。”白发的男子闭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出,砸在芬芳的泥土上,没有痕迹。
雪亮的而锋芒的刀刃,宽阔而干净的披风,清晰而好看的嘴角……
回旋的飞镖,只在流动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然后,那金色留海下的眼眸中淌出腥甜的血泪,有着与她喉咙上相同的鲜血。
长发飞扬,全世界都是那女子干涸的喘息,手臂上还缠着金色的锁链。

奔跑,在初春和煦的阳光里,她的脸庞安静地躺在白发男子宽阔的胸膛中。
发疯一般,口对口的人工呼吸。
“Venus,我们离开,不要理这所谓的宿命,让我们慢慢地看着彼此变老。”他凝着女子绝艳的眼睛,看着那苍白的面孔渐渐泛起的红润,如释重负。那该死的宿命,见鬼去吧。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是他熟悉的眼眸,却只剩下陌生的神情,颤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恐惧。
她将自己遗忘,不再认得这张冷傲的面孔。
他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的身体,大踏步地向着远方不知所谓的光亮走去,白色披风被吹得发出鼓胀的声音……

灰蓝祭·媚夏

若是夏季,总是闷沉而烦热的。但在有清水幽湖的地方,却应是充满着惬意和明快。
扎着金红色长鬈马尾的男孩轻盈地浮在半空中,紫底绿边的欧式立领束腰制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着了深棕色长靴的修美双腿相互搭在一起,雪白面庞上有些发绿的黑眼睛深邃得像极了两湾悠远的深潭。
“赛西达,快下来。”水蓝短发的女孩子不知何时穿过两旁茂密的树林走到湖畔,扬起文静修美的面孔看着
在空中以优雅的坐姿飞来飞去的男孩轻巧地落在地面上,粉色花瓣扬扬地绕了他一身。
“Mercury!”他快乐地叫着女孩的名字奔过去,发出轻盈且生脆的脚步声。
紧紧握着的双手,十指交叉,掌纹纷乱的脉络里有清晰的汗液。
“Mercury,我嗅到了战争的味道。”男孩拂过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孩的水蓝短发,眼眸中闪过一丝忧郁。
“那又怎样,我们相爱,这就够了,不是吗?”她喜欢将头枕在男孩并不宽实的肩膀上,他深邃的眼睛和漂亮的脸庞让她感到安心。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是,如果……”男孩侧头,鬓处的卷发轻轻地划在女孩的脸上,引得一阵轻笑。
“别担心,亲爱的,我们会幸福的。”女孩捂住他棱角分明的嘴唇,眯起眼睛望着他。
一阵雷声的轰鸣,远远地飘来水气的味道,夏天急切而热烈的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奔跑起来,仍旧是紧紧交叉的十指。

黑暗,或许。
战事来临的时候,接踵而至的还有彷徨和惊恐,怅然和无奈。
男孩和女孩都忘记了,交叉的十指,无论怎样用力地去紧握也终究昭示着离别的干瘪,即使勒出淤红的白印。
天空已被炮火染过了一片发灰的蓝色,他们凝着对方的眸子,无需言语---志同,道不和。只剩苦涩的笑。
仍是飞舞着的粉色花瓣,仍是浮动着的俊美的赛西达,银的长剑缠过花的妖娆,黑绿的眼眸中是盈盈的安逸--他相信着Mercury,智慧的战士。
她爱着他,静谧的脸庞上露出温婉的笑意,朝着她爱的男孩。
激荡的水波,泛着光洁的蓝聚成一个完美的环,纷扬的花瓣柔媚地缠在透明的水珠上,激起无尽的雾气。银色长剑浮动在水环中,发出隐隐的龙啸声。
“亲爱的,我是爱着你的。”男孩的脸上有明朗的笑意。
“亲爱的,我也爱着你。”女孩转身离去,眼眉处有无奈的痛意。蓝色的光洁水圈倏地洒在地上,还漂浮着
美丽的粉色花瓣,那失去了龙啸声的银剑脆生生地落下来,斜插在湿润的泥土里。
男孩看着女孩水蓝的头发渐渐消失,也转身而去,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概,是有一阵若隐若现的叹气声吧。
蝉声骤起,远处葱萦的树林愈发显得静谧而浓郁……

深红祭·艳秋

被叫做积达的男子正挽着Mars的手臂走在秋天铺满枫叶的街道上。他爱着这火一般的巫女。油亮的及肩黑发摩挲着浓郁的深红巫袍,明湛的眼眸中是神秘而沉稳的美丽。
积达有一头阳光颜色的短发,卷卷的让每一个缝隙里都溶满了香甜的空气。他喜欢侧过头去眯起眼睛看着挽住自己右臂的Mars。
攒动的十字路口,眩晕的斑马线,破旧失修的交通指示灯只剩下覆过浓厚灰尘的外壳。不知这一切的一切能否与秋天本是用来沉淀的季节曲调和谐。
Mars挽着积达的手臂,裙带在身后飘扬得像个精灵。和那些在阳光下跳跃的尘沫一样欢乐而优雅地舞动着,惊艳。
偌大的落地玻璃门,街边装潢巧妙的甜点小店,飘散着摩卡和蓝山浓郁香气的咖啡屋,挂满彩色糖果的透明窗户……它们似乎都在迫不及待地昭示着收获之秋的到来。热情如炬的红,那是她颜色---Mars,火样的女子。高跟鞋踏在柏油马路上发出清脆而成熟的声音,是悠闲的节奏。她侧头看见自己和积达相偎的影子清晰地映在路边的窗户上。
一阵鸣笛过后,那两个熟悉的身形被换成了黑色轿车呼啸而过的影像,Mars纤细的双眉微皱了一下。
阳光有些晃眼,尤其是从发白的倒车镜里反射出来的时候。
Mars松开积达的手臂,红艳的鞋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灰白相间的斑马线,她想要的不过是白色而已。她踮着脚跳跃,像个柔美的舞娘。
白色的线条,一格又一格。积达和Mars,只不过是隔了半条街道……
黑色轿车,有着流转的轮廓,黯淡的车窗,看不见车内的面孔。飞驰的时候,留下一阵盘旋的沙砾。
飞驰和跳跃,谁会是赢家呢……

车轮碾过骨骼的声音,破碎而酸涩,轮胎和地面蹭出赤裸森寒的痕迹,刹车尖锐的狰鸣。她明明是个精灵,
在积达透亮的眼眸中,在落地窗户精致的照射中,像只飘然的蝴蝶,在黑色轿车残碎的灯罩前腾空而起,指尖和发梢上滴出暗红的液体。
蓝山和摩卡的苦涩,彩色糖果的甜蜜,血液和眼泪的腥甜……它们狠狠地纠缠着飘进积达的鼻孔里。
“Mars!”无望而恐惧的咆哮,沾满血沫的手指,失神而空洞的眼眸,积达吻着她带血的眼睛,死气地闭合的眼皮。
她是火样炙热的女子,黑发蔓延。

树叶将要落光,他站在秋天的尾巴上。
街边的小店都罩上了厚重的帷布,没有了苦涩和甜滑的味道。
人迹稀疏的马路中间有个金色卷发的男人伸直了手臂,微阖的睫毛上有湿润的水珠。
也许那不太漂亮的韩国跑车只是轻轻划过来的,也许是飞驰而至的,谁知道呢。总之它让积达那一头金色的卷发里流出了暗红的鲜血,然后他苍白的脸孔慢慢地浸在了那渐渐浓厚的血液里面,唇角有满意而幸福的笑容,炙热……

醇褐祭·莹冬

他们有同样颜色的卷发,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里,长而浓密。
深棕,应该是温暖的色调。
那样就好,不必为找不到温暖的怀抱或被窝而瑟瑟发抖让令人作呕的小疙瘩占满光洁的皮肤,心脏都跟着收缩。
男子紧皱的眉头下是明亮的眼,双手环抱。
“何必独自取暖呢,拿拉达。”与他背靠背的女人,有纤细而挺拔的身体,倔强地仰着精致的下巴。
这样的离别,不知为何偏偏选择这种方式的离别。他们相互依靠着,看不到对方的落寞。
“Jupiter,我……”男子这样叫着女人的名字,修长且干净的手指微弱地颤抖。他欣赏着这样的漂亮,坚强且掘犟。
阳台上晾着温暖的床单,水分慢慢凝固,蒸发,晒干。没有躺过的褶皱。
他想要离开,或者,他需要离开。庭院里厚重的积雪上有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听话地扭曲着。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坚硬的肩胛骨硌得生疼。若是休克的躯体,不知能否在跳跃的火星儿里让这晶莹的寒冬不再颤动。
她转过头去,用僵硬的指抚摸拿拉达的脸,勾勒出熟悉的轮廓。她用尽全力亲吻他的唇瓣,谁都没有大睁着双眼。
转身,是皮肤摩擦的细腻。
分手,分手伤了谁,又等着谁将它变美。
句号这看似漂亮的东西,不过是一场烟花的戛然而止。
曾经疯狂地爱过,是吧,是曾经。爱不过是曾经,你情我愿,然后一拍两散。只是选错了时间。
深冬,太过寒冷,连泪水都会结冰。就像是昨天依偎看过的那场电影,屏幕上的幸福像是嘲笑着今天的悲哀。人生太真,若是一场戏,多好。
可悲,连半生的缘分都无法挨过,从今以后,或许只能站在天涯两边或眷恋或平淡地诉说着曾经的过往。
红颜,颜红几分呢。

“再见,亲爱的。”她放开他纠缠的手臂,唇角有一丝惨淡的笑---当初说好了,若是分离,他们会向着彼此微笑。
“我走了,Jupiter。”拿拉达,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房间里枯萎的鲜花,离开玻璃壶中滚烫的牛奶,离开Jupiter,他深爱着的女人。他看不到她两腮凝固的泪水,散发着灼热的蕴气。拿拉达,他需要的是力量,曾经有个火红头发的叫做贝尔的女人说,会给他力量。
真的会吗?不可揣度。只是知道,这个冬天寒冷得无边无际……

(作者: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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